“好容易給我走完，消停了一頓飯還不到，就在這裏惹事，”長官一身繃著的隱怒，踏來的鐵靴好像馬上就要把誰踹倒，停在場中，瞪著眼前一片混亂，恨鐵不成鋼地咬著牙，又瞪向齊思賢：“按禁衛軍軍規處置，責打五——二十軍棍，隨我去禁軍部府領罰！”
    齊思賢還沒來得及作反應，有誰叫了長官，偏頭見是崔賀走上前來，對他說道：“齊思賢沒有軍身，隻是儀仗隊員，不宜適用軍規。”
    “儀仗隊節慶期間由禁衛軍管轄，身著儀仗隊的製服在公開場合尋釁鬥毆，致尋常人等受傷，就須得按禁衛軍規來辦，”長官橫掃他一眼，複又瞪向齊思賢：“還不快準備走！”
    崔賀還要再說什麼，齊思賢掙開林忌襄，目光直盯捂著腫臉的那個人，張口回複：“收到，”隨即往前朝他的方向蹬出一小步，見他隨之瑟縮，不由得冷笑一聲，平平道：“不過是二十軍棍罷了，打完再過幾個時辰，照樣是一條好漢！”
    說完誰也不看，轉身跟著長官走出大堂。
    崔賀竟然追了出來，一把擠開林忌襄，齊思賢手指揉著那人反抗時打到的嘴角，還來不及梳理自己的情緒，抬頭就見他跟在長官身旁低聲懇求道：“長官，思賢是女孩子，這二十軍棍，我替她領了吧——”
    “不要不要不要，”
    齊思賢急忙跨出一步，心想不用做到這樣吧，自己挨打那確實是沒多久就能好的事，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打在你身——”話一出口就滯了一下，後悔自己一時嘴快，隻得胡亂續上，“那個什麼我心——誰打人就得誰受罰，豈能旁人代領，是吧長官？”
    “對啊長官，”林忌襄氣衝衝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齊思賢有點愕然地回頭望他，見他狠瞪自己，陰惻惻說道：“冤有頭債有主，要不然要軍規有什麼用。”
    “都給我閉嘴！”長官喝道。
    在禁軍部府行罰處，褪了上衣外套，跪地受了後背二十軍棍，盡管應該已是往輕了打，但到了最後那幾下還是讓人疼得直叫。受罰完畢，齜牙頂著一頭疼出的汗站起來，困難地伸手想碰碰後背，一動作就扯得一陣疼，就隻抓了外套，僵直著後背緩步走出。
    林忌襄和崔賀在外間等，她問：“長官呢？”
    “他回去了，叫你今天還要打架的話，記得先把這身衣服換了，免得影響他喝酒，”崔賀迎上來道，“我送你回家先休息養傷吧，還能走動麼？”
    “能，不礙事，”齊思賢表情痛苦，麵色煞白，淺色的中衣後背沾染了幾道淺淺的血痕，林忌襄伸手去扶，說道：“我送你回去，讓秋大夫來治傷，他有不會留下疤痕的傷藥。”
    見她似在猶豫，林忌襄頓了頓，忍著切齒低聲擠出一句：“……或者我讓他們看看小秋大夫能不能來。”
    齊思賢吸著氣，攥著他扶出的手臂，抬眼懇求地望著他：“我家裏還有好藥可以用，大夫都不用來了。就是肚子很餓，陳靖白如果點了菜，你能幫我打包一些送過去嗎？”
    “……”
    春陽和煦，街道上的行人還是一點不少，男女老少，各式商販，拿著撥浪鼓、泥人和各式小玩具的兒童，坐在父親的肩頭，比常人高出來一大截，都興奮得手舞足蹈，看到穿著製服的還會小手指著哇哇叫。江臨城的人似乎都到大街上來了，而除了他們，每年的南慶還會吸引來自整個南扈甚至北扈等周邊其他土地的人們聚集，來體驗這氣氛非凡的獨特盛會。
    林忌襄看載著齊思賢和崔賀的馬車慢慢走開，忍不住冷哼一聲，轉身走回了鴻運閣，忽略穿過大堂時突然的安靜和所有探視而來的目光，往陳靖白麵前一坐，說道：“得把這些菜統統再點一遍，讓小二送到齊宅。”
    陳靖白見他麵色不佳，就先叫了店小二來吩咐下去，坐回來問：“齊思賢真挨打了？”
    林忌襄吃菜喝酒點頭。
    “打得很慘？”
    林忌襄再點頭，陳靖白才歎口氣，倒是少見地沒有出言奚落。過了一會，卻起了個突兀的話頭：“畢竟是近水樓台，春假一放三月，崔賀家就在江臨，恐怕這段假期來在她跟前晃了不下多次，特訓時也常在一起，又兼有心，會戳她喜好，任人再是無意，也難免漸漸要化掉一點。”
    林忌襄抬眼盯他，嗤笑一聲：“那又如何，也不過是崔賀，能成什麼氣候。”
    遊學就要開始，而齊思賢不會跟崔賀一道。漂泊在外、朝夕相處幾個月，既要並肩體察作記，又要攜手遊山玩水，隻要再留點心思，她再怎麼說，也總會有從心結裏走出來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