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了手巾在溫水裏絞幹，幫他擦汗示好。
    林忌襄視野裏還是黑白交替，看到的人影也有重影，但意識大抵還是清楚的，冷哼了一聲就又閉了眼不理她。
    完了，完了，他生大氣了。齊思賢心裏跟捅了個洞似的越捅越大，覺得自己方才好像真的太無情無義了，幹坐著又尷尬，一甩手巾就站起來奔出去問道：“秋大夫呢？秋大夫怎麼還沒到？”
    問完又不敢回去，隻在門口徘徊著等。
    好容易院門來了動靜，兩雙腳步噔噔快速上樓，她忙自樓梯口去迎，卻見一個麵生的大夫而不是秋大夫跟林雨一同上了樓來，一邊迎著往屋裏走一邊問道：“您是？”
    “這是秋大夫的長子小秋大夫，”林雨解釋道，齊思賢聽了心裏焦慮更甚，這性命攸關的時候，信得過的老秋大夫竟然不在，隻怕他這也就二十多歲的兒子醫術不夠，把林忌襄折在這裏。
    小秋大夫放下醫箱，開始把脈觀察，給他在背後墊高了枕頭半坐著，片刻之後拿出一個寬長布包，打開取出銀針，動手在林忌襄胸前施布。
    “要不要吃些什麼緩解的藥？”齊思賢問。
    “暫時不用。”
    小秋大夫開始詢問林忌襄中毒的症狀感覺，林忌襄一樣樣說著，麻痹乏力，心悸，四肢發冷，目帶重影，眼睛掃到站在旁邊聽的齊思賢，稍稍停頓，隻得最後又加一項：“……流鼻血。”
    大夫看了他一眼，也沒說別的，不稍片刻銀針施罷，林忌襄卻開始覺得胸中氣血翻騰，全身氣力都被抽走，終於控製不住，顫栗間喉頭一滾，咳出一大口血來。
    齊思賢啊的一聲，上來就把小秋大夫推開，抓了手巾俯身下來，橫眉怒道：“你到底會不會治？！要是他出了什麼事，我拿你是問！”
    小秋大夫冷不防被這麼一喝，頓時臉就給氣白了，也並不忍氣吞聲，當下便甩袖反駁：“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不通醫術，耍橫便能救人？”
    “……”
    大夫瞪著她，繼續道：“你自己看看，這血是什麼顏色？”
    齊思賢張張口，驚怒之氣被當頭澆熄大半，低頭仔細一看手中拭了血的手巾，卻盡沾的是黑色，林忌襄口中還在淌血，似是帶毒之血逼出體外，她於是斂氣收聲，坐下來不再說話，隻默默用手巾給他擦拭，小秋大夫便也不理她，起身拎著醫箱就出去配藥。
    齊玲在旁邊弱弱道：“小姐，讓我來吧。”
    齊思賢搖搖頭：“沒事，我來就行。”
    她語氣軟和，沒了方才的怒意，垂眼認真仔細地照顧著，落在嘴角臉側的手巾力道溫和適中。
    林忌襄毒血正在清出，體感意識也比方才漸好起來。知道她是擔心自己才向大夫發怒，此刻被斥靜坐在床邊，心裏也不覺得她丟麵，隻覺得微有暖意。隨即發覺齊思賢似是有點心不在焉，眉頭越蹙越緊，好像在費力思考什麼，接著稍稍偏頭，向旁邊的齊玲和林雨疑惑詢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你們剛才有沒有覺得，小秋大夫發火的樣子特別帥？”
    “……”
    “齊思賢！”林忌襄怒道，心想你們當我死了嗎，又咳出一口血來：“——楊晏這才走了幾天！”
    “……不就隨便問問嘛，也沒有別的意思，”齊思賢聽到楊晏的名字，略怔一怔，隨即不讓自己再想跟他有關的事，一邊繼續幫林忌襄擦血，頓了片刻，又停手問道：“你們判斷一下，小秋大夫應該會喜歡女人的吧？”
    “……”
    清毒的藥熬好湯汁送來，林忌襄盡數喝了。小秋大夫倒是承了他父親的醫術，對清毒還是頗有把握。那兩個罪魁選了山腳下姑姑廟，想來也是要碰運氣，畢竟林忌襄一旦得脫，如何還可能單獨前去，那處地點緊挨鍾來山，如遇攻擊也容易逃脫，因此林宅的人去了以後，也難以保證就能將人捉拿，取得解藥。
    跟林雨這麼商量了一番，林忌襄方才問道：“齊思賢在我來之前是幹什麼去了？”
    “齊小姐一直在院中，沒有回過老家，”林雨低聲道，垂頭略顯愧疚，“屬下幾個本應給她保密的。”
    “我知道，我隻當她今天剛回來，”林忌襄說，“在我來之前這幾個時辰她幹什麼去了？”
    “齊小姐在院子裏跑步，然後就進了練武房。”
    林忌襄皺眉：“她就穿成那樣跑步？”
    林雨臉紅了：“……一開始不是，後來跑熱了就是了。”
    所以他們才自行回避，導致自己潛進樓裏都沒發現？如果是心懷歹意之人，這樣鬆懈的護衛又有什麼用。
    齊思賢可真是麻煩呀，他咬牙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