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扈學宮  第四章 命途多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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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下馬,背了書箱,當當當的清脆鍾鳴響起,急忙三步並作兩步、一跨三個台階奔向授課的館堂,齊思賢輕腳推開後門,再悄聲掩門,在倒數第二排最靠門口的一個空位席地坐下。
    本節授課的大學士已經開始講課。齊思賢從書箱裏拿出紙筆和書,擺上桌,眼睛在動作間掃到左後方的位子,正對上從打開的書間望著自己的崔賀,怔然中想到三天前他送的那好吃到飛起的點心,就友善地對他微笑一下,默默地回過身來,瞪大眼珠子,聽課。
    目光在教室裏掃了一圈,不好,楊晏今天沒來。
    每當這個時候,齊思賢就覺得自己是一個被各種怪獸包圍的孤島,獨自漂浮,毫無安全感。
    因為學宮是一個隻有男學生的地方,而她跟大多數人盡管能叫得上名字,但並不那麼相熟。
    陳靖白雖是她同一師承的同學,因二人入學宮時均是通過方大學士引薦。但不同的是,陳靖白跟林忌襄來自遊江島,那是獨立於北扈和南扈之外的自治島嶼,所以要說起來,他們並不是同一國籍的人。
    嚴格地說,齊思賢也不是學宮唯一的女學員。南扈的皇室子弟也在學宮有掛名,其中不乏幾位公主和宗室女眷,或者其它一些有出身的貴女。畢竟學宮在南扈的地位無人能有異議,南扈皇族酈氏也有心凸顯自己已融於本土,故每一代宗室子女都有人加入學宮學生的行列;但事實上,他們很少來,幾個月才心血來潮地來上一次課,皇宮苑內的太師授課才是他們主要的學習場所。
    但她是來了這裏一個多月後才知道,齊思賢仍是唯一一個堅持到學宮上學的女學生。在原來的齊思賢入學,並且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其他在學宮掛了名的女學生,紛紛跟風也來了一段日子,但是又慢慢恢複了隻掛名的狀態。
    齊思賢現在其實也不想來。她知道之前齊思賢在學宮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她那不知從哪裏得來,並稱之為天書的秘籍殘本。殘本字麵是一份獨門記載、不見流傳的梵文經書,據楊晏的回想,齊思賢把自學的梵文和一套同樣不知哪裏得來的讀取辦法相結合,從那天書上獲得了極高強的武功。但她仍然需要這天下沒有第二座的學宮藏書庫提供更多有助破譯的資料,以及尋覓可能的記載,以獲知經書其他部分的下落。
    齊思賢當初如此不辭勞苦,一是執著於提升武功,二則是那天書終究隻是殘本,她修習之間缺失了天書其他部分的指導,很快就有走火入魔的跡象。待她查知遊江島林氏可能持有天書的其他部分,便開始接近林忌襄,想要借來一閱。
    然而走火入魔的反應開始超出她的可控範圍,終於沒有耐心等到林忌襄自願出借,齊思賢就在功力侵蝕之下做出了一些過激舉動。陳靖白就曾經說,她當時差點做出了一件極其不可原諒的事情,卻又被林忌襄示意後不再多說。問過楊晏,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事,他是江臨人,跟自治島這幾個子弟關係也很一般,還不如齊思賢跟他們走得近些。
    但終歸是天有不測風雲,很多事並不是嚐試了一切辦法就有解的。即使齊思賢做到一路緊跟林忌襄,並在他路遇家族仇家之時出手解救,也還是時運不濟,落得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場。
    隻是便宜了自己罷,她想道。然而話說回來,要不是想著就讀學宮是她了解和融入這個世界最好的途徑了,她也不願意每天來這裏經受這些探究的打量,靠近的嚐試,看好戲的姿態,挑釁不屑的麵目,以及惋惜同情的眼神。
    好在齊思賢之前的所作所為,已經讓人不敢當麵招惹她。但畢竟情況特殊,她仍然是學宮同學們常常提到的對象,因此半年多前她“因病忘事”,已經不是新聞了。有時候在向方大學士討教過後,轉身走了沒幾步,就要聽見他飽含惋惜的微歎;在操練場完成一圈騎馬射箭,教官在旁邊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就連林忌襄家養的侍衛,看見她也總是目露同情。
    齊思賢泄氣地搖頭,實在不願去細想在他們眼裏,自己現在究竟是有多拿不出手。
    但是比起這些,還有更讓人坐立難安的事情擺在她麵前。
    一次是毒殺,如果是有充足信心和把握的人,一般不會采用這樣的手法;一次是幾天前那張同歸於盡的麵孔,樣子也不像是個十分高強的對手。她細想著,馬上的麵目和生日宴上的小廝模糊地對到一起,應該是同一個人,而且也不會是林忌襄家的那宿仇,楊晏說得對,最大的可能是齊思賢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的不知道什麼人,尋仇來的。
    ……不知道的也太多了點。
    “齊思賢,我今晚會見北扈來的薛明公子,晚上你跟我去鳳凰樓吧,”
    林忌襄的聲音,下課了?齊思賢抬起頭,然後點點頭,林忌襄這話說得快,聲音也並不大,雖然走神中並沒有聽清是什麼人,但還是裝作聽清地做了解狀。
    “你的傷怎麼樣了?”
    他問道,騎禦日後三天才回學宮上課,這傷應該也在愈合了。
    “好了很多,”齊思賢隨口答道,“別讓我喝酒就成。”
    “都隨你。”林忌襄點點頭,告訴她馬車去接的時辰,便轉身走開。
    反正是誰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林忌襄需要自己的時候。齊思賢第一次應林忌襄這樣的邀請,純粹是出於禮貌,以及融入這個世界的需要。但慢慢地她發現了,林忌襄他們其實根本不是因為大家關係多好才邀請她,隻是偶爾需要齊思賢給他錦上添花一下罷了。
    她有時候還能從中找到一點做主人的感覺。
    一天的學宮日結束後,齊思賢回到家裏,把學宮書生服換成一身相對正式的女裝,在鏡前打理了一下,待聽得下方叫喚,便往房門走去。
    走上門前候著的馬車,不消多久,就到了鳳凰樓下。往樓上走去,心想不知道這次是個什麼人要見。
    林忌襄的那些客人——說實話,他自己也是在南扈求學的客人,但作為遊江島前島主家的二公子,還是有些東西需要維係的。而要她這南扈舊姓、學宮非宗室女學生出席的時候,賓客也往往是南扈老族、她外公在學宮授課時的學生,或者齊氏故交。他白天說的似是北扈,她知道齊思賢入學宮前曾天下四處遊學,也去過北扈安都,難不成是她以前認識的人?
    直到推開鳳凰樓包間的門,看到已經入座的賓客,齊思賢才想起來,自己的另一層“價值”所在。
    “思賢?”林忌襄問道,齊思賢幹立在門口的時間有點長,他的聲音裏有控製得很好的不快。
    齊思賢從那一刻的衝擊中反應回來,沒有回答他,在一股從腳底直衝腦門的熱度中走進,就著陳靖白右手邊的空位坐下,心裏惱怒地想,這就是今天自己沒聽清別人說話卻不懂裝懂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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