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實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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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和軍校校長在車上的一番對話,張嘯聽得半懂不懂,可他還是不明白,女皇陛下放下手頭堆積若山的事務,專門抽出一天巴巴跑到皇家軍校究竟為了什麼。
難道就為了躲在教室門口聽壁角?
頂著一腦門的問號,新聞官先生再不甘願,也隻能陪立一旁裝雕塑。
就在這時,教室裏傳出一陣嘈雜哄笑,其中夾雜著尖利的口哨聲,震天響的連牆壁都微微顫抖。
緊接著,裏麵突然安靜下來,隻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我就是搞不懂,戰甲操作也算了,雖說是不入流的1A級機甲,好歹能練練手;可這軍事理論有什麼用?難不成背會了書本,就能上陣打仗了?”
那人聲線是少年人特有的清亮明快,話裏的輕蔑意味卻顯露無遺。授課的教員還想據理力爭:“理論是由實戰中得來,若無這些經驗之談,又如何……”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一記清脆的呼哨聲打斷。
“您的意思是,沒有這些經驗之談,軍團就打不了仗嗎?”那個聲音輕笑,”我記得兵法曾提到‘敵人遠來新至,行列未定,可擊;奔走,可擊;勤勞,可擊;涉長道後行未息,可擊’,但實戰中似乎不是這樣啊?”
他未等教員說話,已侃侃而談:“當年‘裂天一戰’,聯邦元帥殷文孤軍深入,直搗帝都,可是把上麵幾條都犯了個遍,到最後還不是一舉‘斬首’,成就軍神之名?要我說,這些條條框框把人給禁錮住是真,想法僵化,反倒失了應變……”
張嘯還沒覺得如何,衛朔已然變色。
“裂天之戰”是帝國戰史上最難堪的一筆:三戰期間,女皇征戰七陸四洋,鋒刃所指無不披靡,唯一也是最慘痛的一次失敗,就是七十年前被聯邦軍的奇襲打了個措手不及,連帝都都一度被克。
值得一提的是,當年率軍的將領,正是後來的聯邦最高軍事統帥殷文。
或者說……前任最高軍事統帥。
那一役的結果,不僅失了帝都,連女皇都被聯邦俘獲。當然,這樣不堪的秘要不會被明載入史冊,對外隻說女皇在戰亂中受傷失憶,以致行蹤消匿,帝位空懸多年。
這段隱秘隻有軍部高級將領與屈指可數的幾位議員知曉,凡知情者無不三緘其口諱莫如深,連張嘯進了凡爾賽大半年都沒聽到半點兒風聲,遑論平民百姓。
可無論如何,”裂天之戰”這根利刺把女皇牢牢釘在了恥辱柱上,就算她未曾提及,知悉內情的人也明白,這是女皇陛下畢生洗刷不掉的汙點。
帝國女皇鐵腕決絕,誰敢沒事戳她的痛腳?可偏偏,屋裏的少年就這般漫不經心的,一語揭破她的傷疤。
衛朔臉色發白,有那麼一瞬間,幾乎以為女皇會立刻發作,拔劍斬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學員。
可讓他吃驚的是,女皇的神色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好像那戳心窩子的話隻是拂麵清風,過耳即忘。
她甚至淡淡笑道:“這孩子倒是會舉一反三,‘天之驕子’也勉強算得上,隻是有些恃才傲物了。”
衛朔審慎地選擇了沉默。緊接著,女皇毫無預兆地推開門,前者阻攔不及,眼睜睜看著她走進去,下一瞬,就聽嘈雜的跟菜市場似的課室陡然安靜下來。
“諸位,”隻聽女皇微笑著說,”不好意思,聽你們爭論的有趣,忍不住插一句嘴。”
沒人接話,課室裏落針可聞。
上至教員,下至學員,所有人都呆住了——上課上到一半,帝國最高統治者突然走了進來,還有比這更玄幻的事嗎?
“剛才有人說,軍事理論學來雞肋,不如實戰派上用場對嗎?”女皇的視線逡巡過課室,落定在中央一人身上。
那確實是個年輕人,年紀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西歐常見的金發碧目,直鼻薄唇,眼神明亮,膚色白得近乎透明,隱隱可見淡青血管。
女皇不露痕跡地輕挑了挑眉,雖說隻有一麵之緣,她卻記得這個少年。
“既然如此,朕就看看你們的實戰技能有多紮實。”她收斂了笑意,語氣輕淡,卻帶著不容駁斥的決斷,”十分鍾後,格鬥訓練室集合,違者以抗悖軍令論處。”
沒人敢在帝國至尊氣場全開的情況下違逆其言,統帥長青洛不能,何況這一群戰五渣的軍校菜鳥。
幾乎在女皇話音落下的瞬間,所有學員臉色刷白,旋即毫不停頓地站起身,以緊急集合的架勢奪門而出。
那陣仗、那聲威,恰似萬馬奔騰,直震得張嘯耳膜嗡嗡作響,好像那千萬匹草泥馬是踩著他腦袋轟隆隆跑過去。
他僵硬地轉過頭:“陛下……您這是想做什麼?”
女皇笑了笑:“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說實話,帝國至尊的表情並無異樣,可新聞秘書官愣是看出某種白森森的意味,腦子裏登時又嗡一聲炸響。
很快,張嘯就明白,這股不祥的預感究竟因何而起。
皇家軍校是帝國最高軍事學府,硬件軟件都是最高水準,單是一個小小的格鬥訓練室,就配備了科研司最新研發的虛擬仿真係統,不僅可模擬各類戰場,更有新開發的傷害閾值設定,能控製使用者在虛擬場景下所受的傷害等級。
這份配備,在帝國軍校中還是頭一份,即便是軍部的擬真訓練場也不過如此。
不過,此時此地,張嘯卻沒心思打量這間據稱是帝國最先進的作戰室,一雙眼睛隻緊緊盯著作戰場內,連呼吸都忘了。
相隔一道虛擬電磁幕牆,年輕的軍校學員全副武裝,從頭到腳包著嚴嚴實實的防具,隻露出一雙眼睛。反觀他的對手,除了手裏的電磁長劍,連最基本的護麵護膝都沒戴,全身要害暴露無餘。
“關掉傷害閾值設定,朕不玩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女皇語氣冰冷,麵無表情,”真上了戰場,敵軍導彈打過來的時候,你們難不成還要掂量一下這傷害程度是幾級?”
場外的教員臉色發白,說話都不順溜了:“衛、衛朔校長,這不妥當吧?女皇陛下身份貴重,萬一要是……誰也當不起這個罪責啊!”
衛朔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連張嘯都忍不住歎息了:以他對女皇的了解,此人雖不按常理出牌,卻非逞強妄為之輩,不會行無把握之事。
何況,雖然沒親眼見過女皇陛下的身手,可七十年前就敢隻身跨越大西洋斬首華盛頓、令一幹如狼似虎的帝國將軍俯首稱臣的主兒能是好相與的嗎?要是這麼輕易就傷在幾個菜鳥手底,那女皇和帝國軍部也要無地自容了。
事實證明,新聞官的判斷沒錯。
兩一個小時後,號稱帝國最精銳儲備的天之驕子橫七豎八倒了滿地,每一個都是渾身虛汗、手腳發顫,別說站立,連水杯都拿不起來。
帝國至尊是從沙場上打下的天下,作風決絕出手酷烈,雖不至於當真對這些出身貴胄的學員下殺手,卻也不會讓他們輕易過關,就跟貓戲耗子似的,非要生生逼出骨子裏最後一分潛力和血性才肯罷休。
張嘯歎了口氣,默默為這幫精英們畫了個十字,重新把目光投向對戰場內,那裏還站著最後一個學員。
隔著一層厚厚的防具,他眯了半天眼才認出,這就是在課堂上侃侃而談的少年學員。
此人已在女皇手下支撐了足有一刻鍾,是目前堅持時間最長的學員,確實有驕傲的本錢。隻是,在帝國至尊麵前,這幾分不凡天資立刻被碾碎成了不堪一擊的戰五渣。
年輕學員用電磁長劍拄著地麵,額頭和脖頸上的冷汗瀑布一樣流下。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叫囂著劇痛,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是第幾次被打翻在地,又是第幾次搖搖晃晃掙紮著爬起。
誰都看得出來,這人已是強弩之末,可他的對手非但沒趁虛搶攻,反而露出了讚賞的眼神。
“你這個年紀,能在朕手下支撐這麼久,也算不錯了。”女皇手中的長劍並未開啟電磁火焰,她輕彈了彈劍刃無鋒處,在錚然鳴響聲中緩緩道,”看來薩賽爾族叔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心血。”
張嘯目光微閃,回頭小聲問道:“這人……出身博爾吉亞家族?”
衛朔微垂下眼:“他出身博爾吉亞家族嫡係,自幼聰穎,是博爾吉亞家主最看重的後輩。事實證明,他的確是這一屆學員中的佼佼者,隻不過……年少輕狂,難免幼稚。”
這人自見麵後一直態度謙卑、言語謹慎,這句評價卻是少見的苛刻。張嘯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心裏越發嘀咕,對著女皇謙卑到塵埃裏,談論旁人卻帶著一股目無下塵的傲氣,此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這麼兩句話的功夫,場內的少年已經被女皇再度挑翻。他仰麵躺在地上,從手臂到指尖都抖如篩糠,連移動一下小手指頭都無比艱難。
張嘯默默盤算了一下,這哥們少說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才能重新下地。
“這樣就結束了嗎?”女皇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個譏誚的弧度,”這就是我帝國年輕一代的精英嗎?這樣的人進了軍團,還要上戰場拚殺,可真是帝國的大不幸啊。”
學員死死咬牙,汗水沿著發根滴落,很快彙聚成小小一灘,卻連開口駁斥的力氣也沒有。
女皇收起長劍,目光冷肅地掃向場外:“通傳全校,半個小時之後,所有學員在訓練場上集合,朕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