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鬼行，從此再無春秋冬。
    轉眼，春季又快過了。
    鬼行第三樓，越過第一扇門，第二扇門裏傳來陣陣惡臭，C3玩弄著自己的頭發，淹著嘴嗬嗬嗬直笑。
    她前麵的一池汙水惡心得讓人發指，此時裏麵正站著一片人。
    C3掃視一圈，經過這麼多月的洗禮，這些人能對水裏的汙泄物做到熟視無睹，能夠自由行走，那麼殺敵呢？
    她道，“你們腳下的汙水，也可以稱之為屍水，裏麵白骨累累蛆蟲成山，”
    繼續慢慢的用語言繼續刺激著他們的感官，“今天是你們在三樓的最後一天，通過了自然恭喜你們，沒通過那就成為這池子裏的一具屍體，
    未來還會有人不斷入鬼行，他們會來到這裏，你們的屍身將是他們最好的訓練道具。”
    C3語速不快，帶著她獨特的笑聲，“這次測試很簡單，無論你們用什麼方法，在池子裏撐過三個鍾。”
    說著眼神若有若無掃過二十號，“你們可以組成小團隊，也可以單打獨鬥，但我希望你們學會自主獨立，沒有誰能一輩子為誰遮風擋雨。”
    二十號沒有感受到C3那目光，她的思緒隨著即將到來的測試而偏遠。
    每每到危急時刻她都會格外想念白發女孩，如今一個冬一個春均已過去，對方卻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會不會她已經消失在某個自己不知道的角落？
    此時被她擔心著的人，正在鬼獄度著比她更為艱難的測試。。。。
    夜初站在懸崖上，一步一步朝對麵的女孩走過去，女孩的頭發已經垂到了地麵，發頂是黑的，發頂後均為白色，遠遠望去，就像拚接的假發一樣。
    “桑兒，”夜初停下腳步，“讓我看看你這將近一年的時光，在鬼行和我身邊，學到了什麼。”
    左耳的耳釘閃著零碎的光芒，他勾起唇角，空氣無故冷卻幾分，道，“來，不留餘地的動手吧。”
    桑瑾不明白好好的為什麼要打架，她謹慎的後退一步，眼裏寫滿抗拒。
    不要和主子動手。
    夜初輕笑一聲，神色驀然發狠，輪起拳頭砸過去。
    他速度太快，就算桑瑾本能的閃躲也沒回避過，腹部傳來劇痛，被迫張開嘴巴，嘴裏的口水爭先恐後流出。
    手肘彎曲，夜初再次發難，將她踹到在地，接連幾次手肘抵著同一個地方用力碾壓，桑瑾終於忍不住一口血噴出。
    “還手，”夜初拉起她衣領，一字一句道，“這是命令。”
    桑瑾咬著牙，身體慢慢變得滾燙，在這種被完全製壓的情況下反擊一拳。
    隻可惜這拳頭還沒到它想去的地方，就被一隻手掌製止住，夜初舔舔嘴角，手心用力，“哢擦”一聲，那個拳頭連帶著整隻手臂瞬間被翻轉。
    “啊嗚”，桑瑾忍不住一聲尖叫，又馬上控製著自己音量，隻聽到悶哼。
    夜初放開她，從旁邊扯出一條藤條，桑瑾搖搖晃晃爬起，還未站穩，迎麵便擊來一鞭。
    “桑兒，抓住它。”
    桑瑾藤條抽得腦子發懵，可夜初的話卻聽得清清楚楚，她的一隻手已經被廢了，另一隻吃力的想抓住在身上不斷抽打的藤。
    女孩被抽得鮮血直冒，夜初下意識的皺眉，語氣溫柔下來，“抓不住就躲開。”
    但是幾十次的嚐試，衝擊，當她意識到自己的速度完全沒可能抓住時，也已經失去了閃躲的力氣。
    “起來，繼續。”看著倒下去的桑瑾，夜初說著，藤條甩在地上啪嗒作響。
    他不滿女孩如此無法承受的疼痛，也沒法忍受她這麼輕易的倒下去。
    桑瑾喘著氣，手指在地上抓出一條血痕，一咬牙，搖搖晃晃站起來。
    片刻，又支撐不住倒下去，慢慢的雙手抱著膝蓋，任前方人鞭打。
    夜初被她的動作刺激到，伴隨著巨大的海浪聲，眼裏卷氣一片血紅，下手再不留情。
    “啪”
    “啪”
    “啪”
    。。。。。。一鞭又一鞭，鮮血淋漓的白色衣服，扭曲著誰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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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已經沒法反抗，也沒法閃躲，隻能麻木的數著鞭子落下的數字。
    數字這個東西也是近幾個星期才開始學，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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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被抽得蜷縮在一團的女孩和記憶重疊，不同的麵孔不同的身體同樣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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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不是她，她也不是她，夜初心底突然湧起一陣悲哀，這個地方他已經帶了將近不下十個女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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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個女孩除了桑瑾外多多少少長相都有點像她，有的被淹死，有的被抽死，好不容易撐下來的最後卻從懸崖掉下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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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終究是沒人可以替代，當初她一身傷痕，短發上都滴著鮮血，鞭子打在她身上依舊迎風侍立，縱然墜入滾滾大海中，也絲毫沒有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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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桑瑾的錯覺，好似鞭子下來的力度更狠了。
    50！
    夜初停下鞭子，走到她麵前，眼中的不舍眷戀矛盾虛無化為一團，他似乎在看她，又或者是通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
    “活下來，我的桑瑾。”他的聲音輕柔，動作也輕柔，帶著懇求的意味。
    桑瑾在一片疼痛中被抱起，雙手反射的抓住夜初胸前的衣服。
    用力到要把它撕碎。
    夜初抱著她站在懸崖旁，記憶不停轉換，終於定格在一張短發利落肆意張揚的臉上，他張口，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桑兒，鬆手。”
    不，
    不鬆。
    桑瑾抗拒著，睜開眼睛，不甘的與夜初對視。
    夜初眼底有什麼在凝聚，一字一句再次重複，“鬆、手。”
    威壓，從他身上四麵八方散發出來，一點一點把桑瑾緊扣的手指一根一根壓鬆。
    幾乎是同時，兩人鬆手。
    桑瑾鬆開了抓著夜初胸前的手指，夜初鬆開了抱著桑瑾的手臂。
    一瞬間，女孩垂直掉落，被低下發出怒吼的大浪吞噬。
    場景依舊，記憶鮮活。
    像極了六年前那個夜晚的大浪。
    冰涼的海水嗆進桑瑾所有的感官，身上的傷痕觸碰到鹽水疼得更加劇烈，在這一刻，桑瑾腦海閃過剛到這裏時夜初說的話。
    ——“如果是個女人，帶著嚴重的傷，從那懸崖掉進了這海裏，在她掉海後還有不斷的人追殺她，往海裏射擊，你說，她還能不能活？”
    ——“給你一個冬季加一個春季的時間，在這種逆境下，活下來。”
    活下來，
    活下來！
    信念席卷全身，她不想死，她想回鬼行，想去看姐姐，想一直跟在主子身邊。
    而在做這些事的前提是——活下去！
    桑瑾咬著牙忍著身上劇痛，在有限的時間裏努力尋找著海的呼吸規律。
    她沒辦法遊回去，已經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閉上眼睛，封閉自己的呼吸，心跳，努力感受著包裹著自己的大海。
    ——“努力傾聽海的心跳聲，當你的心跳和海的心跳相同頻率時，你的呼吸就能和它的呼吸融合在一起，可以在它寬闊的胸懷裏自由徜徉。”
    身子漸漸漂浮，心也漸漸平靜。
    夜初站在懸崖上，他看得見滾滾大海，卻看不見被它吞噬的人。
    努力了這麼久，還是。。。。不行嗎？
    就在他準備掉頭的那一刻，眼角突然掃到了什麼東西。
    恩？那是。。。。。
    驚喜來得措不及防，夜初幾乎是手腳並用下的懸崖，等他穿越沙灘來到海邊，海浪也剛好把桑瑾送回。
    白色的衣服被鮮血染紅，海水都被這紅色渲染一片，倒是桑瑾原本就泛白的臉顯得越更發白，她吃力的張開眼睛，在看到頭上那一抹白色後，昏死過去。
    夜初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蹲下立馬把桑瑾抱入懷裏，力道大得像要捏進骨髓，“你沒死，你沒死？這就說明她也可能沒死對不對？”
    夜初喃喃的說著，精神略顯不正常，“她比你厲害多了，你沒死她也一定不會死。”
    從這活下去是桑瑾的信仰。
    從這活下去又何嚐不是夜初的執念，一個經過五年日夜都不曾更改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