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平生不會相思  第九章:武陵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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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子書開始正式在烏蒙藥穀調理身體的時候,我已經當醫仙彥道子廚娘加小徒弟半年之久了。
    烏蒙四季如春,氣候宜人,冬季不冷夏季不熱,花開四季,奇花異草甚多,彥道子真正的住處在藥穀旁,河流蜿蜒取水便捷,竹樓又是建的極為考究舒適,地方寬敞,極其適合調理病症。
    當然這些並不是我在來到這裏時才知道的事情,畢竟我讀書雜,加之對藥理更為感興趣,清楚的知道氣候對一個病人身體調理的重要程度,故而在半年前的初次麵見,略微驚訝於被人傳之神乎其神的醫仙彥道子居然是這幅樣子後小小的驚訝了一下後,還是對他要收我當徒弟這件事情沒有任何質疑。
    我把過文子書的脈象,自然清楚若我為醫者,常伴於他身側總好過整日裏陪伴他去醫穀藥鋪的好。
    況且這裏畢竟靠近藥穀,住在這裏好過烏蒙城中,早先我便打過小主意在遇見彥道子時使出渾身解數討好這位畫風清奇的醫仙,誰知事情發展反而超出了我的預料,他有心收我當徒弟我自然不會托詞,隻是直覺告訴我,當徒弟是一回事,讓他幫忙診治文子書又是另一回事。
    我抓著藥簍裏的藥材略帶惆悵的回憶起那段和彥道子長達半年的艱苦戰役,感歎自己驚為天人的敏銳程度。
    那時出到小樓,隻是為了償還老人沒被釣上的弓魚,幫他做魚也是為了讓文子書補補身體,所以老人突然說出的這句話,真真讓我一時難以接受。
    又或許是因為他嘴邊掛著還未舔幹淨的飯渣,當這個老人突然嚴肅起來的瞬間,我居然第一反應是拉起文子書就跑。
    “阿零?”
    他自然也是一臉茫然,不明就裏的被我拽著,看著我齜牙咧嘴的大談我的陰謀論和眼睛裏浮著不知道是無奈還是好笑的神色。
    “文子書你不是說過彥道子特別高不可攀嗎?!這個人肯定不是,你看他你看他!!!”
    “阿零!”
    “我的天哪,你看他還這樣看著你!!!啊!!!文子書你快跑!!!”
    老人不知為何笑的更加開心,我嚷嚷道。
    “阿零……”
    這一句話出口,卻是濃濃的無奈。
    他眉間揚起一股不讚同的意味,垂著的手想要觸摸我的頭頂,卻突然被站在一邊的老人扯過去。
    “哎你幹什麼?!!!”還未來得及阻止,老人家便眯著眼睛一副思考的模樣,嘴裏咕噥著些我聽不清的話,隨後從腰間的葫蘆裏倒出一枚紅色的丸藥拍入文子書的口中。
    我驚訝之餘感歎,他是怎麼蹦的起來伸的出手能夠夠得上文子書和他的身高差距。然而當我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往文子書嘴裏不知道拍進了什麼東西進去的時候,沒來得及阻止,我身邊安靜站著的美男子已經軟軟的歪在了我身上。
    這壓力大得讓我一時支撐不住,差點就要倒地不起。
    “老頭子你幹了什麼?!!!”
    伸手護住文子書瞬間就變軟綿綿的身體,我也顧不上禮貌之類的儀表,對著罪魁禍首嚷嚷。
    看他一副極為困乏的樣子軟綿綿靠在我身上,一如平日裏熟睡的模樣。那老頭子則慢悠悠的告訴我不必驚慌。
    雖然阿娘反複告訴我不要說汙穢之言,可是我還是忍不住體內迸發的怒氣。
    “他不過是這段時間舟車勞頓,我這顆丸藥夠他睡上七天,好恢複調理身體。”
    “真的?”
    我有些懷疑的挑眉,右手偷偷移向文子書的手腕,探過清晰有力的脈搏跳動後,放下心來攙扶他的身體。我明白舟車勞頓的辛苦,更何況是文子書並不良好的身體狀況,每日他都很少睡覺,醒來的時候不是陪著我瘋鬧,便是坐在那裏靜靜地看著我瘋鬧。
    弄得我的人生好像隻顧著瘋鬧,而他的使命就是陪我瘋陪我鬧。我明白他的太辛苦,他的一直這樣不言不語。
    思之至此,一句謝謝還是出了口。
    “不謝不謝。去屋裏扶他休息吧。”老頭子灑脫的擺手,背過身引著我進入竹樓的小屋安置文子書。
    看著他並不佝僂的甚至可以說硬朗的背影,我突然深刻地認識到社會輿論的強大作用,不然我麵前和藹可親甚至帶著點小可愛的彥道子,怎麼會被外界的傳聞打造成一個高不可攀的孤傲醫者。
    隻是如今回想起這個讓我頭疼的師傅,我想我那時還是太年輕也天真了。
    七天之中我幾乎片刻不離的觀察文子書的變化,也在不自覺的接受者彥道子的考驗。最初我詢問他文子書的狀態,他會不著痕跡的告訴我診治的方式讓我自己判斷,並會在我顯現出他所謂的天賦時眼中放光。
    “老頭子,你幹什麼這麼看著我?!”
    我那時尚不了解他的為人,隻覺得唯一可以保護我的男人正呼呼大睡我一個小女子處境十分危險,卻見他絲毫不在意我言語之中的不尊敬,似乎有些懷念的摸著自己的胡須。
    “老頭子我若是有孫女,怕是也和你一般大了吧。”
    那一刻,心潮中湧現的心心相惜之感,讓我欣然答應了晚飯大展身手製作麻煩的鬆鼠桂魚和煮幹絲。
    於是他便總是用這種方式誘導我就範,我雖不經常下廚,卻是在這段一天幾乎要全泡在廚房的超長時間內身手得到極大的提高,也摸清了這個老頑童飯菜的喜好。
    隻是天天除了看書抓藥做飯,我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來觀看文子書睡熟的俊美容顏,故而在幾天後他終於醒來時埋怨這件事時,震驚到暴走。
    “醫仙他……似乎並沒有成家。”
    文子書眼裏盛滿難得的疑惑,在我摔碗出門拿著掃把嚷嚷著追殺彥道子時化成了深深地無可奈何。
    因這句話,我賭氣了一個星期不做老頑童最愛的七寶抄手,才換來了他鬆口答應診治文子書。
    其實我知道他不會放任文子書不管,這個理由隻是為了給他一個台階下罷了。
    半年的時間,烏蒙的氣候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從穿輕便的裙裝換成了長袖長裙的程度,時間過得很快,快到在我不知不自覺得情況下,已經漸漸習慣了烏蒙藥穀小樓的生活。
    不過最讓我欣喜的變化當然是文子書的身體在彥道子的調理下越見好轉。我從未問過我口中的老頭子文子書究竟有什麼病,老頭子也不會讓我知道太多,這是我們兩個人的默契,也是我和文子書之間唯一不能捅破的秘密。
    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尚且可以任性的撒嬌賴在他身邊。不用每日擔心分離,不用每日去在意不知是遠還是近的死別。
    半年的相處讓我發現醫仙老頭子的生活其實簡單的很,平素裏除了看看醫書拉著我出去采藥外就是給我搜羅些廚藝烹飪的書籍逼著我看,我起先是不願意的,但也不知道他怎麼說動了文子書,我這個向來不偏不倚的夫君也開始勸我多照顧照顧老頭子。
    嗬,我們來時他身材勻稱,現在半年過去,他已經寬了將近三圈。不要問我怎麼知道的,因為兩個大男人的衣服全是由我洗的。
    月餘也經常有求醫問藥的人來拜訪,但若不是烏蒙此地的鄉親,老頭子基本是不會答應診治的,偶爾有一兩個美女或是真的極其危險的情況下拜訪他老人家才會屈尊來治一治。
    我卻是看不過去的,若是見那人寬遜有禮或是真的身體狀況很差,也會偷偷的拿來丹藥為他們診治。
    江湖上開始流傳彥道子收了徒弟且是女子,怕是就因為我的這些舉動。而後來求醫的人裏多了些拜師學藝的,老頭子幹脆閉門不理眼不見心不煩,可憐我要站在門口擋人。
    用他的話來說,我惹得麻煩要讓我來平。
    記得那日我正在推辭一個母親給自己肥碩的兒子的拜師束脩時,文子書施施然從竹樓的後院走出來,眉眼含笑的叫了我一聲娘子,我心叫不好,麵上尷尬的對著母子二人笑的僵硬,文子書似乎是故意讓我難堪般的走過來用雙臂圈住我,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麵聲音柔軟。
    “娘子,為夫已經鋪好床等你了。快來啊~~~”
    我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想扭頭教訓身後的妖孽卻是無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母子兩人一臉震驚後倉皇離開。沒過多久,坊間傳聞便換了一個樣子,說什麼彥道子的關門弟子葉絮零為人狂放好色,喜愛俊美男子。
    我聽到以後卻實實在在的鬆了口氣,畢竟隻要無關老頭子的名聲,關於我的傳聞我是向來不會理會的,卻沒想到之後每每來人尋醫問藥,總是要帶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年交給我,嘴裏說著任我享用隻要我給師傅彥道子說說好話。
    我滿臉黑線的埋怨文子書,肇事者卻是一臉無辜的說阿零莫慌,為夫幫你打發了便是。
    於是後來我也不再理會那些求醫問藥的人,和老頭子一起做了甩手掌櫃,日子過的好不自在。
    江湖上關於烏蒙藥穀的傳聞漸趨平靜,隻是閑來無事我會去好奇文子書是怎麼打發那群人的。
    然而他總是諱莫如深的不願意告訴我,一臉的高深莫測,我便懶得詢問下去,窩在他懷裏看庭院裏老頭子逗弄著阿黃。
    日子過得悠閑,比之舟車勞頓的生活不知好了多少,我的廚藝與醫術也在老頭子的磨練之下越發精近,便添出了更多的時間陪伴文子書。
    記得那時年少,我曾在書中讀到過武陵源,說有一漁夫入桃林進仙境,出來之後恍如隔世。
    陽光燦爛的早春,我執書問身邊與老頭子下棋對弈的文子書,那漁夫為何要離開武陵源。
    文子書淡笑清淺的回答我。
    “武陵源雖美卻終究是夢境。”
    我不知這是什麼意思,心下卻覺得文子書太悲觀。
    卻不想他竟然那時就已經看清了我們這種安逸日子的盡頭,似乎是在告訴我些什麼。
    但我愚笨慣了,便開始記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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