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平生不會相思 第五章:歡喜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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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零,若真有一日我要離開這世間,你也要好好替我活下去。”
我撲向文子書的那刻,聽到耳邊炸開的煙花聲音和他微弱的歎息,大概是因為向來敏感,大概是因為我們靠的太近,毫無疑問的,我感受到了他擁著我的雙手輕微的顫抖和比以往更加緊的力度。
我感受的到,可我就是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嘴上將生死看的那麼輕的他,行為上卻表現的那麼眷戀世俗。
或者他隻是眷戀某樣東西,或者他是眷戀著某個人。
我不敢問那個人是不是我。
額頭被輕輕地敲擊,我抬頭看在燈火掩映下文子書忽明忽暗的麵龐,一瞬間有些恍惚自己在想些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卻見他溫溫柔柔的勾起唇角。
笑的一派朗月清風。
“傻丫頭,看煙花吧,看我做什麼。”
於是天空真的炸開紫色的花朵,在黑暗的天空幕布下,想一顆顆短暫閃耀又無比奪目的星星。
隻是那刻看著他的眼睛,我特別想說,看你好看,比這天上的煙花更絢爛奪目才對。
我本想這麼說的,卻還是在看他的時候,彎彎嘴角沒說話。
他看不到我唇邊的苦澀,一如我不明白他心裏的悲傷。甚至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對他的所有痛苦深有體會。
阿娘說思慮過多的人容易早衰,為了讓自己永葆青春迷死這個俊俏的夫君,我還是不要再動腦筋了。
於是便安安靜靜的靠在他懷裏看煙花,感受著那個人胸膛傳來的溫熱和耳朵裏穿透的若有若無的心跳。
真好,他還在我身邊。
興許是這場煙花我看的太舒坦,因為整個人窩在文子書懷裏的感覺實在是太棒,導致我居然在人聲鼎沸的街市都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整個人趴在一個寬厚的背上,那烏黑的發絲上挽著束發的白玉簪子,身上散發著令人舒服的香味。
我不自覺的在他背上蹭了蹭,朝著那白玉般無暇的脖子上吹了一口氣。
那扶著我的人抖了抖,興許是真的在笑吧,總覺得那聲音傳過來的時候都透著絲絲縷縷的輕快。
“醒了?”
我猜若是能看到他的臉,定然是帶著溫柔能化開一切的柔意。
“恩。”
我答應的懶懶的,便愜意的往上爬了爬,發絲許是蹭到了文子書的癢處,我聽到他低沉的笑著說別鬧,背著我的手把我扶的更緊。
街上人很少了,估計快到宵禁,文子書的步子卻是慢的很一派往日的悠閑。我偏頭瞥見牆角出露的一簇花朵,叫不上名字,卻覺得它生的真真是鮮嫩可愛。
突然一個念頭盤旋在腦中,我偏過頭想努力的看到他的正臉。
“文子書,你最想做什麼。”
我覺得我那時問的很是正經,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相處的時間太長,我金陵一霸的痞氣也傳染給了這個翩翩佳公子,他幾乎是想都沒想的給我來了一句,親你。
然後竟然真的就偏過頭,吃了一口我的豆腐。
哦,我的天。文子書的唇才是真真的鮮嫩可愛。然而我太想知道他的人生理想,似乎這樣就能更快的了解他,更快的知道他下輩子會托生成什麼東西,好托生成和他一樣的物件陪著他,故而很快的拍拍他的腦袋,笑著嗬斥他正經些。
他點頭點的勤快,恩恩的答應著。我便慢悠悠的抬頭看我們頭頂上共同的天空,重複方才的問題。
“什麼都可以?”他問我問的清淺,還是帶著笑。
“恩,什麼都可以。”
文子書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了,那聲音才傳到我的耳朵裏。
“做一隻魚吧。”
我應該要問為什麼的,可是那個時候,我沒有問。隻覺得做魚就做魚吧,自由自在每日也不用被人提醒喝水,下輩子我也做一條魚好了,陪著他在幹涸裏相濡以沫。
隻是很久以後,當我聽師傅說起魚之記憶隻有一瞬時,回想起他的這句話,然後在某個有他氣息的地方,坐了很久。
夜晚冗長,回到客棧後我睡得一如他背上那般安穩,很久都沒有的感覺漸漸侵襲了我的大腦,我陷入了很深的夢境。
夢裏的世界像書畫先生筆下的潑墨山水,淡的出塵飄逸。
煙柳畫橋的極美景致,有一個人撐著八十四骨紫竹傘慢慢的走來,我看不清他的麵容,卻沒有想要逃跑的意味,隻是愣愣的站在飄揚的柳樹下,看著他慢慢走過來。
也許是因為他給我的感覺太像文子書,也許隻是因為他淡然如墨的身影一如我所處的夢境一般無害,我隻是那麼等著他和我錯身而過的瞬間。
然而他沒有從我身邊走過去,反而停在了我的麵前。
“阿零。”
他叫我什麼……
是……阿零?
我想要努力去聽清他說了什麼,可是當我想靠近時,麵前的江南美景突然扭曲起來,青衫男子也一同消失,我看到自己著一身素縞帶一雙白花麵無表情的靠在石碑旁,雙目無神。畫麵瘋狂的旋轉,我來到了富麗堂皇的宮殿,一身明黃坐在殿上,聽著跪在我下方的人,山呼萬歲。
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我真的當霸主當成了習慣,竟然做起如此大逆不道的夢來了?
“小笨豬!!!”
夢裏還能聽到自己對自己的吐槽,我便安心的等著文子書來將我喚醒,果然他的聲音在耳邊炸開,緊接著身體被猛烈的搖晃後,我成功的從夢境之中脫離出來,
我向來是沒有什麼起床氣的,故而文子書叫我起床叫的很是花樣百出。
起先他是不和我睡在一起的,隻是據其口述,一次夜間他正睡得舒坦,突然感覺脖頸被人勒住,睜開眼睛看到是纏在他身上的我,思及我可能會有夢遊的習慣,說不定某天就爬出房門爬進陌生人的家裏輕薄了別人家的小郎君,他還要忍受和別人分享一個娘子的慘劇,故而美名其曰的霸占了我床鋪的右邊。
我自然是很歡喜的,怎樣都是歡喜的。
隻要是他,怎麼的歡喜。這是我的歡喜論。
“傻樂什麼,吃菜。”
筷子加來我最不愛的白菜,我皺皺眉頭打算撒嬌混過去,但是考慮到剛剛才說的歡喜論,還是忍著吃了下去。
“阿零真乖。”
他幾乎是立刻便笑的眉眼彎彎,整個人透著溫暖的氣息,我扒著碗裏的飯菜看的滿足。
被伺候的舒服了,自然飽暖思玩兒欲望,我也忘記了先前的糾結,催促著文子書盡快上路,聽他講醫仙彥道子居住的地方算是個世外桃源,一路過去正好遊山玩水了,白帝城呆了這麼久,大多數日子都是窩在客棧,縱然我不說他也能看得出我悶得慌。
他已經竭盡所能的去契合我所有的不安於室,就像阿娘說的一樣,文子書是個好相公,如果生在帝王將相家,他說不定會是個好皇帝。
想到皇帝,我心中突然警鈴大作,將探出身子和車夫交代的文子書猛地拽回到我身邊,板起我認為最嚴肅的嘴臉,問他。
“文子書,你回不回娶小老婆?!”
他突然楞了一下,伸手摸我的額頭。
“阿零,你沒事吧?整日裏都在想些什麼?”
我深刻的覺得他此刻是在轉移話題,於是更加嚴肅的皺眉:“快說!”
文子書笑出聲,素手挑起馬車的簾子,指著天空問我:“阿零,天會不會塌?”
“不會。”
“河水會不會倒流?”
“不會。”
“星星會不會掉下來?”
“不會。”
“阿零會不會離開我?”
我愣了一下,搖頭說不會。
“所以,文子書這輩子也隻有葉絮零一個。就像這些既定的東西一樣,不會改變。”
我幾乎就快要嚎出聲來,因為我縱橫江湖那麼多年,居然沒有想到這種撩撥別人的方式,真真是丟人。
於是我用砸到文子書懷裏讓他疼來懲罰他。
恩,是懲罰沒錯。
笑鬧著已經離開白帝城很遠,馬車顛簸,文子書在我身邊睡著,我將視線移向窗外的道路上,想到方才聽聞車夫說離開城界時猛然湧起來的不舍,有些好笑。
興許在這裏,我看到了迄今為止最棒的煙花,也放了盛滿自己所有願望的河燈。
這裏充滿著我和文子書的回憶,遠比姑蘇的風雨更讓我眷戀。
隻是那時,我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裏,因為比起回憶更好的是文子書就在我的身邊,然而我還不知道,我其實一無所有。
包括我賴以生存的回憶。
也會隨著時間的前進和曆史車輪的碾壓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