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然見到馬府時著實吃了一驚，都說湖州鹽商富甲天下，他一路看來不過是雕梁畫棟，飛簷小閣，在京中呆久了，這些螺螄殼裏做道場的把戲也入不了他法眼。馬府是個例外。馬冬出身不高，早年是個舉人家的仆役，主人去世後趁亂得了一筆橫財，這才發了家。不過此人行事大膽，連府邸走的也是大開大合的路子。馬府修在半山腰上，青石板鋪了好幾裏，彎彎繞繞地直到大門口。大門前兩隻石鼓，足有半人高，宅門寬闊，楠木金漆，門上兩隻銅獸張牙舞爪。卞然曾路過方家宅院，雖然氣勢不輸馬冬，畢竟後者更加富麗堂皇。散商比總商更風光，這事好生奇怪。也難怪馬冬要把府邸修到深山，這樣炫耀法，下巴抬到天上的方家決計不會容忍。雪童上前叫門，居然半晌無人應答。
    主仆二人對視一下，雪童腳尖一點，輕巧越過院牆，從裏麵開了門。卞然大搖大擺進了馬府。照理說這動靜不算小，偌大一個宅院，卻一個家丁也無。馬冬篤信陰陽學說，將府邸也修成一個八卦陰陽魚的樣子，卞然腳下鋪著雪白鵝卵石，一眼看去毫無雜質，如入雪原，想來是陽魚。沿著邊緣一路走過去，花木扶疏，山牆上一大蓬淩霄花開的火紅，長長得垂到地上。看上去像是時常有人打理的樣子。白色區域漸漸變得狹窄，陰陽魚交接處開了一條窄窄的水圳，隔開前後院。
    “吊揚塵、枇杷葉、粳米各二兩，蔥白一兩，艾葉三片。”
    卞然聽見人聲，停下了腳步。
    一個輕柔的女子道：“翟大夫古道熱腸，救命之恩不敢稍忘。”
    翟大夫十分恭敬：“馬姑娘不必客氣，令堂的病需得靜養，重簾不便叨擾，這就告辭了。”
    兩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看雪童有些猶豫，卞然擺擺手示意他沒有大礙。
    吱的一聲，月洞門被推開。卞然聽見馬氏小姐的驚呼毫不動容，那翟大夫看見生人，就要將馬氏小姐向身後攏護。翟重簾還算鎮定，見卞然衣著潔淨、眸正神清，清清嗓子問道：“敢問閣下有何貴幹？”馬氏小姐向身後看，驚魂未定的樣子，看來馬家主母就在院子裏麵。卞然聽他方才的藥方，是治療肺疾的，想了一想，說道：“久聞湖州翟大夫妙手回春，乃是杏林翹楚，家兄不幸染疾，想請大夫瞧瞧。”翟重簾家世代行醫，湖州一帶名聲也響亮，一聽有病人，立刻和和氣氣道：“不知府上何處？”倒是那個馬家小姐拉拉他袖子小聲道：“他們是誰？怎麼進我家了？”翟大夫一顆心又懸起來，兩個人戒備地看著卞然主仆。卞然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方才聽見裏麵有人呼救，一時情急，貿然闖了進來，想是聽錯了。”馬家小姐送翟重簾到門口，翟重簾反複叮囑她不能讓馬夫人沾染濕氣，要勤除灰塵。卞然帶著他向竹籬小池院去，路上沒話找話，問翟重簾道：“馬夫人這病是宿疾？”翟重簾眼睛不離路邊的野草，一邊默默辨別藥性，一邊漫不經心道：“也就是近兩年的事。步兄的兄長難道也是這樣的症候？”卞然摸摸鼻子：“是啊，家兄整夜咳嗽，如今形銷骨立。”翟重簾嚴肅道：“若是時日長了難免危及性命，需的盡快醫治。”眼看竹籬小池越來越近，卞然支使雪童去請自己“身患重病”的兄長來，臨走前低聲交代他：“讓齊公子裝的像些。”
    

    作者閑話：

    實在對不起，今天正文思路有點亂所以比較短，晚一點會貼一個小故事作為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