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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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去辦了出院手續,雜七雜八一算還退了兩千塊,就是出院的時候醫生讓我簽了好多字,還一再強調是我們自願出去的,以後出什麼事情和醫院沒有任何關係,還讓我寫了一份保證書。
一切弄好回到出租屋,我又按照楊洋寫的方子去藥店抓藥,有好幾味藥跑了好多中醫館都沒有,名字是我從來沒聽過的,連幾個老中醫也扶了扶眼鏡,直看我,那意思好像是字都認不全還亂寫方子,最後實在無法,我就分開買了藥方上麵的東西,缺的幾個實在沒有,跑了一天回到出租屋,楊洋還在睡,背上的傷口看來流血了,滲出一些在紗布上。
我剛想看看他的傷口,還沒等碰到,他已經醒了,看著地上的塑料袋,起碼有好幾公斤,他看看我,眼神裏似有笑意。我窘迫的看著他:“還差幾味,跑了好幾家也沒湊齊。”
“沒事,夠了。”他起身打開藥看了看,告訴我需要一個浴缸。收拾了東西我帶他去酒店開了一個標間,我正猶豫要不要幫他泡的時候,兩個妖精到了,算是救了我。
當時我正在幫楊洋脫衣服,手拉到褲子的時候停在那裏,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楊洋看我這樣眼睛笑的都眯了起來,頭一次看他笑,我楞了一下,忽然聽到敲玻璃的聲音,房間在二十樓,我轉頭看見那兩個家夥正懸在窗外,看著我手上的褲帶,青玄眉毛一挑,努努嘴,意思是讓我繼續,青雨則微笑不語。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沒地方躲。
楊洋看著二人,“進來。”那口氣像是很熟悉。楊洋看見他們兩人的時候沒有任何詫異吃驚,看樣子他早就知道他們兩個人的存在,或者說他們之間根本就是認識的。
“主人。”青雨、青玄很恭敬的單膝跪在楊洋麵前。
“可知道錯了。”楊洋的聲音聽不出一點溫度,他從來沒有這樣和我說過話,
“你們,到底怎麼回事?”我看著兩兄弟,又看看楊洋,滿腦子的疑惑。
楊洋不理會我,青玄看看我,又看看楊洋不敢開口。
“屬下知錯,但請主人責罰。”青雨說。
“讓你們辦的事怎麼樣了?”
“稟主人,秀禾購物中心的老板我們已經查過了,他和他的家人都沒什麼問題,中心的職工也都沒問題,隻有李先明有些異常,我們去過他的房子,發現裏麵有些不妥,仔細查看才發現他在家裏養鬼。”
“那小鬼我們已經帶來,主人要再問他麼?”青玄說著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盒子。那盒子上黝黑的冷光,我看的直冒雞皮疙瘩,不由得往楊洋身後躲。
覺察到我的害怕,楊洋並沒有接過盒子,“知道了,先收著,青玄你過來。”
青玄乖乖走過來,楊洋二話不說拉起他的手抓著水果刀就割下去,頓時血流了下來,青玄一時沒反應,疼的尾巴一下子翹起來。青雨則默契的拿杯子接了遞給楊洋。看這情形不是第一次,我心中充滿疑惑,但是更多的是對楊洋的關心,按捺住心中的疑問,直到青雨青玄都走了,才打算問,他根本不打算給我問的機會,直接抓我過去,讓我繼續剛才的事情。
我看看手上的褲腰帶,什麼時候又在我手上了,看著楊洋玩味的眼神,我口吃的忘記了這麼問,他摸摸我的頭也不為難我,把電視遙控放我手裏,自己一個人進了浴室,我木然的打開電視,聽著浴室的水聲,還有他因為疼的悶哼,根本沒心思看電視,他每哼一聲我就頭皮緊一下,半小時後什麼聲音都沒有,我站在浴室門口猶豫了兩秒,拉開門一看,他躺在浴缸裏閉著眼,似是睡著了,水麵上全是我買來的藥草,他臉色慘白靜靜地躺在血色的藥水裏,場景有點詭異。
我上前摸摸他的臉,他忽然睜開眼,又悠悠的閉上,我剛想轉身出去,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別走。”
忘了尷尬,我就這樣任他拉著手傻愣愣的坐在浴缸邊上。偶爾他臉上會有一點表情,那是極疼時隱忍的樣子,額頭上也有一層薄汗,伸手為他擦去,他漸漸地氣息越來越平穩,最後竟是真的睡著了。
眼前一片血紅,我知道又在做夢了。我站在一個山崗上,周圍是幾座不高的山丘,毫無生氣,到處是火,山下血流成海,海中有許多屍體和殘肢漂浮。血不停的彙集,水位逐漸升高,就要淹沒山頂,我無處可逃,眼看血中漂浮的肢體就要碰到我,害怕的不知所以時,感覺到一個溫厚的聲音正在呼喚我,努力尋找聲音的方向,終於脫離了夢境,一睜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遇上楊洋清亮的眼睛,他正低頭看著我,手放在我的臉頰邊。
“又做噩夢了?”
抓著他的手,我閉上眼,長舒了一口氣,“嗯。”剛才嚇死我了。忽然想到他的傷,我一下子彈起來,“你的傷”,跪在床邊,說著就要去看他的傷口,一時不穩就要往前倒,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一下子撲了個滿懷。
“沒事了,別著急。”扶好我,他脫下衣服轉過身給我看,一點痕跡都沒有,他的皮膚光滑細膩的過分。忍不住撫摸一下,他轉頭看我,頓時覺得不妥,臉像火燒。他像沒事人一樣穿上衣服,催著我洗漱,帶我出門吃東西。
“怎麼那麼快就好了?”這不符合常理。
“以後你會知道的,現在想想要吃什麼?”聽他的口氣是不會告訴我了,我也不再問,專心的想要吃什麼。
我一向沒什麼好奇心,看著對麵正在吃牛肉麵的楊洋,還和以前一樣,他那份牛肉都在我碗裏,回想了一下我們從認識到現在發生的一些事情,從他出現到我家門口到現在,遇到的這林林總總的事情,於我似乎一切都在越來越好,我沒理由去懷疑他。
過了兩天,出乎意料的秀禾老板派人送來了禮物,鄭重的向我道歉,其實這件事和他也沒太大的關係,最後還讓我帶他向楊先生問好,一下我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楊洋一定是背著我做了什麼事情,而且他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
之後,我就安心的和他開著我們的小店,生意隨著開學的到來也越來越好,除了房租、水電、員工工資以外,每個月能剩下四五千,媽媽那邊已經不用每個月給我寄生活費。我盤算著手裏的錢,想著給楊洋換個舒服點的住處,開始他反對,後來不知道怎麼又同意了,最後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個小公寓,差不多五十平的樣子,一個客廳,小小的陽台,廚房和客廳就隔了一個吧台,兩個臥室的風景是最好的,一片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房東是個美女,因為要出國,所以房子會空幾年,地方我很喜歡,就是房租太貴,一個月五千,還要三個月的押金,每個月的物管費也不便宜。
我拉著他就要走,這時美女房東開口了:“好了好了,就算你們便宜點,三千五怎麼樣,這已經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這地段這個戶型的少了五千是想都不要想,我看你們兩個都挺單純的,好好愛護我的房子就行。”她對著楊洋說,完全不看我。
楊洋卻低頭看我的意見,我當然沒意見了,三千五我知道也就是白菜價了。我點點頭。
“那好,我們定下了。”楊洋說
房東人很幹脆,協議很快就簽好,房子裏基本的家具都有,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晚上就住了進來。我們買了菜,第一次像樣的做了一頓飯。一切都由他包辦,我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迷迷糊糊就睡著,聞著飯香他叫醒了我,那一瞬間真有兩口子過日子的感覺。
他的廚藝沒話說,以前沒地方做,從來不知道他能做那麼好吃的東西,想想我做的東西,和他的不是一個段位的。
時間過得飛快,冷飲店的生意越來越好,最後我們把兩隔壁的店麵也盤下來,三間打通重新裝修了一下,地方寬敞了,客人也舒服,附近的小女生來的也越來越勤快,搞的我挺內疚,簡直是利用他的色相賺錢一樣。
我杵著下巴,喝著他專門為我做的果汁,微微的酸,清香的甜,我不愛喝甜的,隻有他能調出這麼合我口味的東西,看他在櫃台裏忙碌的身影,這就是寧靜安樂的日子,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我就別無所求了。
最近我也很少做噩夢,夢裏的東西真真假假,對我來說也就這樣,我不是個愛刨根問底的人,不是所有的真相都美好,也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能讓人能承受。
就好像小時候問媽媽關於爸爸的事情,媽媽對這個問題開始避而不談,最後我追問的緊了才告訴我,他們兩個是大學同學,後來工作分配到了同一家單位,單位分了的房,沒過多久就結婚了,婚後十個月生下了我,本來小日子也過得很舒適。
直到有一次奶奶生病,當時家裏能賣的都賣了,因為錢不夠,在醫院掛了幾瓶藥水就回了家。那時候工資低,奶奶的病需要一個星期做一次透析,嚴重的時候要大量的輸血,一個月的治療費用高達幾千,對於當時的工薪階層來說是個天文數字。醫生語重心長的對爸爸說“老人還想吃點什麼,就盡量滿足她。”
家裏的親戚能借的都借了,最後沒堅持幾個月奶奶就走了。之後爸爸和媽媽把工作辭了,去上海做生意,爸爸學的是土木工程,媽媽學的是會計,正好兩個人一裏一外把生意漸漸撐起來。之後的劇情當然是很流於俗套了,有了錢就有了誘惑,有一天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找到了媽媽,拿出醫院的化驗單,媽媽一看是驗孕報告,爸爸在旁邊低著頭,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
媽媽什麼也沒要,辦了離婚手續帶著我走。我們家沒什麼親戚,爺爺奶奶都走了,外公外婆也走的早,媽媽是獨生女,無人依靠,就這麼帶著我找了一家外企,之後的事情我就記得很清楚了。雖然爸爸後來嚐試過聯係我們,我也在學校門口見到過幾次那個形跡可疑的男人,西裝革履的樣子,司機開著奔馳在路邊等,每次我看見他都是偷偷的從小路繞走。
我對他談不上恨,談不上討厭,在我的整個童年裏沒有他的影子,但是我也不想就這樣原諒他,想到這些年含辛茹苦的媽媽,我就沒辦法原諒他。
“想什麼呢?”楊洋已經忙完,拉開我旁邊的椅子坐下。他修長的腿抵著桌子,我低頭看他的褲子,正是我昨天買的,深藍色的牛仔褲,最適合他這種大長腿。衣著他反正是無所謂,感覺就是我拿裙子給他穿,他也會穿。
“你做的果汁真好喝。”他的到來拉回了我的思緒。今天的課不多,早上隻有一節文學評論,下午是西方文學史,但我不想去,這麼好的天氣我想拉著他翹課。
摸了摸我的頭發,他依舊是沒太多表情,坐在我身邊,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似是想到了什麼,竟然露出一點淡淡的微笑。
“今天心情這麼好,是不是遇到什麼好事了?”我盯著他想看出個什麼。
他看著我,什麼也沒說。
我癟了癟嘴,繼續喝果汁。他端了一杯新做的點心過來,這是他最發明的新品,配方他保密,不過顏色樣式極其精致,為了大大提高小店的利潤,他是下了不少功夫。我是他的試吃員,一個月下來我已經胖了一圈了,每次我捏著腰上的肥肉跟他抗議時,他都直接漠視,假裝我是空氣。
我認命的拿起勺子剛想吃,忽然一陣眩暈,軟軟的歪在一邊,勺子帶著點心掉了我一身,窗外有個聲音一直在叫我,我努力看去,眼前有些模糊,我想叫人來幫忙,怎麼叫也發不出聲音。楊洋又在櫃台那邊忙起來,他沒發現我的異常。接著我的身子像不是自己的,站起來機械的往外走。
今天溫度38,走在大街上我隻覺得渾身發冷,眼前一片灰,看不清楚,身體不受自己控製,一直不停的走,撞到人也不知道疼,看著那人似是罵罵咧咧的口型,我心裏大聲的呼救,看我麵無表情,那人罵幾句就走了。我還在不停的走,一直走到天黑,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兜裏的電話響了無數次,肯定是楊洋打的,我連個手指頭都動不了。
那個叫我的聲音更大了,那種寒意刺骨的聲音,像從地獄中來,我似是看見了一個充滿迷霧灰黑的世界,一片被大火焚燒過後的森林,隻剩樹幹和樹枝,沒有一片葉子,一片灰黑,天空是黑的,沒有太陽,沒有月亮,就連星星都沒有。四周開始出現一個一個會走路的人骨架,不時發出咯咯咯的聲音。我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在夢境還是現實,四周的溫度又降低了許多。
我告訴自己這是夢境,不用害怕,可是渾身刺骨的冰涼和疼痛一再提醒自己,這不是夢。
這時我聽見楊洋的聲音,那聲音裏透著害怕和絕望,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我從空中看見他抱著我,滿臉都是淚,我從沒見他哭過,青玄和青雨靜靜的站在身後,楊洋的口裏飄出潔白璀璨的亮光,就在他要送到我嘴裏的時候,被身後的兩人阻止了。天空下起了雨,劃破天際的驚雷也遮不住楊洋淒厲的呐喊。
他抱著我的身體跪坐在雨裏,我越飄越高,意識開始渙散,他的聲音始終在我耳邊盤旋,讓我心疼。這一定是夢,一個噩夢。
作者閑話:
不知道為什麼被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