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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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這一定是夢,我的腦海裏不停的重複著這句話,眼前是一個血紅的山洞,溫度熱的受不了,空間狹小的隻能蜷著,周圍都是水,眼睛難以睜開,周圍聽到流水和咚咚咚的聲音,大的如雷響。我使勁的掙紮,想從這個要命的地方掙脫出去,越掙紮這個地方就越狹小,不知掙紮了多久,就聽很多有個女人聲音,“出來了,出來了,恭喜大嫂,是個女娃。”
    外麵很冷,凍得我一哆嗦,想開口叫人,卻發現自己隻會哇哇大哭。這時一個滿頭大汗一臉憔悴的婦人用她的衣服包著我,又哭又笑的,門外跑進來一個黑瘦的男人,從女人懷裏接過我,眼看他黑著牙的嘴快要親到我臉上,我一著急又哭出來,這是到哪兒了,我想起最後見到楊洋那傷心絕望的樣子,更傷心了,直哭到喝奶的時候。
    之後的日子渾渾噩噩,吃了睡、睡了吃,大概過了月子,我的娘親就背著我出去做事,挨家挨戶去收要洗的衣服,洗好晾曬以後就背著我一家一家送去。我就這樣風吹日曬的在娘親背上長大。
    等我會走路的時候,爹爹每天回家都會給我帶一塊麥芽糖,隻有這時候我會笑的很開心。我和一般的小孩不一樣,用鄰居大媽的話說就是有點呆,沒什麼表情,別人逗我,我都是不耐煩的閉著眼睛不去看。我煩透了,這身體什麼時候長大。
    這個家很窮,爹爹是個獵戶,娘親每天接點零工,一家人倒也能溫飽和睦。我以為我會跟著爹爹天天上山打獵,然後嫁給隔壁王大媽家整天留著鼻涕的傻兒子,那小孩四五歲的樣子,比我現在大一點,每次都說是我哥哥,一臉鼻涕就想親我,有一次我騙他吃巴豆,他傻乎乎的吃了兩顆,回去拉肚子拉倒不能出門,他跟大人說是我教的,誰都不信他,一個三歲的小孩子能知道啥。後來大家都叫他王憨憨。
    王憨憨自小就知道我是他媳婦,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說起的,大概是我爹,因為我是王大媽接生的,這是什麼道理,每次看見他那流鼻涕的臉,我就想到楊洋那好看的模樣,一想到他我就會放聲大哭,久了村子裏的人都說我邪乎,讓爹娘請個先生來給看看,驅驅邪。
    丫你才要驅邪,慢慢大了一點,誰都不敢惹我,雖說我是女孩,可是誰惹我,我就咬誰,咬住不鬆口,王憨憨被我咬的最多。一想到我被困在這個地方,我就煩躁。隻有娘親抱著我唱歌的時候,我不煩,她一唱我就傷心,想到媽媽,如果她知道我不在了,該多傷心,又想到最後看見楊洋抱著我在雨裏痛哭的樣子。我靠著娘親默默的流淚,她輕輕的哼著歌,像極了家鄉的搖籃曲。
    稍微高興一點的事就是跟著爹爹上山,我們家祖傳的打獵技藝,不知傳了幾代,爹爹不光打獵,還會馴獸,天天跟著他上山我到是學了不少,不管是蛇也好,老虎豹子也罷,都有一套一套的方法。除了馴獸,我還學了鍛煉身體的方法,是爹爹按照各種動物的姿勢自創的招式,厲不厲害我不知道,我隻有王憨憨這麼一個練習的靶子。
    時間久了,我到是身輕如燕,到了十二歲一躍就能跳上房頂,在山裏更是如履平地。這是我唯一覺得欣喜的地方。我原來在夢裏得到的那本書,我早已背的滾瓜爛熟,可惜到了這個世界不知道怎麼的,我的眼睛總是比較模糊,看不清楚東西。近視眼能遺傳,爹娘一個大字不識近視眼肯定是沒有,那我這眼睛隻能是胎裏不足了。
    打坐練習吐納是一直都沒有的,家裏就那麼點地方,一轉身都被發現。白天那個王憨憨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麵轉。我想的就是怎麼多賺點錢,可惜我們這個村子總共十戶人家。所以每年跟爹爹上山最積極,盼著多打一點獵物多換點錢,娘親說要多學點針織女紅,可我已經長成了野小子,爹爹每次幹脆說當生了個兒子,一來二去我連穿著打扮都比較男性化了。
    平靜千篇一律的生活終是被打破了,就在一個陰雨連連的下午,我從早上就開始惴惴不安,王憨憨又來招惹我,被我一腳踹回家。早上爹爹還要上山,我不放心跟著一起去,想著要是他遇到什麼危險也有個照應。一個早上很順利,抓了一頭豹子,還有幾隻山雞。
    半道上遇到一頭怪模怪樣的東西,有點像老虎,又有點像獅子,一身油亮滑溜的白色皮毛,脖子上還掛著翡翠金絲項圈,看樣子是有主人的了,雖然它受了傷不能站起來,但看那氣勢我們兩加起來都不是對手。我轉身想從旁邊小道走,它張嘴就咬住我的衣服,我掙了兩回都沒把衣服拉出來。它嗚嗚的看著我,那大眼睛清亮清亮的,讓我又想起眼睛一樣明亮的楊洋。
    我拿出隨著背著的金瘡藥,用爹爹的烈酒幫它清洗傷口,酒倒下去的時候,它疼的直哼哼,也沒有做出什麼傷害我的舉動,看到這時,一旁拿著弓箭的爹爹才放鬆下來。把外衫撕成布條給它上藥包紮好,也算就它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了。
    忽然林子裏的鳥全飛了起來,這是危險的信號,我們三個都警戒的看著四周,它突然掙紮著站起來,把我撞到一邊,我剛想踹它,就看一個火球飛過來把它砸的好遠。剛才包紮好的傷口又裂開,血瞬間就把布條滲透了。它還掙紮著起身,朝我這邊爬過來,看樣子是要護著我。我一看天上一隻巨鳥正俯衝下來,二話不說我拿出弩就射有它的眼睛。犀利的眼睛早就看見我的動作,一偏頭弩箭射偏了。
    現在我成了攻擊的目標,它的利爪一把抓著我就往天上帶,抽出腰間匕首狠狠插進它的爪子,吃痛放開我的瞬間,我一個翻身揪著羽毛翻身上了鳥背,它在空中一個回旋,要把我從背上滑下,我緊緊揪著羽毛不肯放手,地麵上爹爹拿著弓不敢亂射,那白毛狗受了極重的傷,踉蹌了幾下隻能趴在地上喘氣。
    看來我是誰也指望不上了,手裏的匕首還在,我一刀插進它的喉管,巨鳥掙紮了幾下蹬著腿一頭栽進樹林。借巨鳥的身體做跳板,我使勁一蹬幾個空翻落到樹上,緩衝過後掉在白狗狗身上,到沒有受傷,那白毛家夥被我壓的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休息一會兒之後,白毛掙紮著起來找到巨鳥喝起血來,我看著一陣惡寒。那血到是神奇,不到一刻它就能跳了。跑到我麵前示意要送我們回家。沒坐過這麼高級的坐騎,我拉著還在發呆的爹爹爬上來坐好,指揮它往村子的方向跑。
    它的速度極快,不到一袋煙的功夫已經能看到村子,遠遠看去已經炊煙嫋嫋,想到吃飯,我肚子咕嚕嚕的直打鼓,白毛哼一聲竟是像在笑話我。我揪著他的毛使勁拍拍他的頭,“好小子剛才你到是喝個飽,還敢笑話我。”
    “好像不太對勁。”爹爹輕聲對我說,這時白毛也覺察到了危險,停下腳步,隱蔽在一棵大樹上,我眼神不好,看不太清楚。這時爹爹讓我躲在樹上,他去查看,等了很久不見他回來,我跳下樹,往家的方向跑。路上遇到王憨憨,他老遠遠看見我就張著手朝我衝過來,這小子三天兩頭想占我便宜,我剛想踹他,還沒到我麵前他就軟在地上,我踹了個空。
    他趴在我麵前,背上的斷箭特別刺目,出事了,我腦子裏隻有這三個字。
    “大憨,怎麼了?其他人呢,我爹我娘呢?”連忙扶起他,人已經疼的暈過去,掐著人中,看他緩過神來,又接著問,王憨憨想說話,嗓子幹的不行,我慌忙抓起葫蘆給他喝水,好一會他才緩過來,“妮子,快跑,快跑。”聲音一下比一下低,“我爹娘呢?”
    “沒了,全沒了。”他的眼睛已經開始暗淡,最後垂下了手,竟是死不瞑目。
    我瘋了一樣一路狂奔,那兩人雖然我始終不願拿來和我媽媽相提並論,可當我聽到說都沒了的時候,心如刀割,衝到村子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我五內俱焚,一個蒙麵黑衣人一刀穿過爹爹的身體,娘親倒在血泊裏,爹最後回頭看著,還叫我趕快跑。我拔出短刀奮力衝向黑衣人,他不躲不閃,站在原地,當著我的麵抽取爹爹的靈魂,我看見白色的靈體離開軀體,我的眼睛在一點一點恢複視力,這個人渾身是黑死的魔氣。我的短刀刺過去,他任由刀穿過身體,那不是刺中血肉的感覺。
    看著我的表情,黑衣人放肆的笑。我腦海裏像炸了鍋,眼看靈體就要被他抽走,我忽然五內清明,想起破魔咒,丟掉短刀,雙手結印,用丹田真氣念誦破魔咒。他對我完全沒有防備,咒語瞬間就對他產生效果,黑氣在消散,黑衣人想攻擊我,可惜在我布下的結界中寸步難行。念誦七七四十九遍後,黑衣人徹底消散在空氣裏,隻剩一堆衣服。
    爹娘和村子裏的人生魂基本都被抽走,存在黑衣人的袋子裏,我打開袋子,一陣陣白色光芒飄出來,我的眼睛又開始模糊。我開始念誦淨土往生咒,這咒語如果是至親念誦效果極為明顯,因為虔誠。整個村子籠罩在一片白色的寧靜光芒裏,不知道念了多久,看著爹娘,我的心冷到了極點。
    遠處白毛看著我,嗚咽的不敢過來。處理完爹娘的身後事,白毛幫著我把村子其他人都埋了,我一把火燒了村子,掩蓋所有的痕跡,那黑衣人的主人必然會尋來,不如早做打算,也可以伺機為爹娘報仇。我現在心裏隻想把那背後的人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我站在遠處的山頂,看著這個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小村子化為烏有。爹娘的養育之恩尚未報答,想不到就天人永隔。
    因果,啊,因果。我仰天長歎,不知道這背後又有什麼因果。
    想到爹爹臨死時仍不忘保護我,我揪著白毛的手捏的手指發白,它被我揪的痛了,也不敢亂動,隻輕輕哼了一聲。
    我朝爹娘墳墓的方向磕了三個頭,“爹,娘親,孩兒走了,謝謝你們這十三年來的養育之恩。爹娘在天有靈,務必保佑孩兒手刃仇人。”說完我重重在地上又磕一下,額頭撞的紅腫,隻有身上多疼幾分,才能讓我心裏少疼幾分。自此之後我將是一個人,再無依靠,我想起娘親溫暖的懷抱,想起爹爹憨厚的笑聲,內心難以抑製的抓起砍刀拚命砍麵前的大樹。
    天空烏雲密布,閃電一下擊中不遠處的大樹燃起山火,狂風大作,一會兒山上的火就接上了村子的大火,眼前一片火海,整片天空被映照成一片紅霞。大樹已經被我砍斷了一般,在大風裏搖搖欲墜,白毛嗚咽著,似能體會我的心境,立在不遠處不願離去。
    黑雲翻滾,電閃雷鳴,山風呼嘯,我失去了理智,時而想到爹娘,時而想到天天被我欺負的王憨憨,我像困獸一樣在山間奔跑怒吼,白毛在我身後一路追趕,一個閃電擊中我身後的山石,滾落的大石頭砸中大樹,白毛在大樹倒下前飛撲上來,咬著我的衣服往回拖,翻身狠狠一掌,它不鬆口,兩隻前爪把我按在地上,過了許久,大滴大滴的雨點落到臉上,那冰涼的雨水讓我心裏突然決了口,淚水混著雨水,在泥地裏我揪著白毛放聲大哭,發泄著十幾年來的無助、彷徨、焦慮、不安和痛苦。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安慰我,如楊洋,如娘親。
    暴雨持續了三天,這三天裏我躺在山洞裏,努力讓自己靜心,嚐試誦經打坐,心裏像有一個巨大的傷口,不能碰也不能想。白毛終是沒離開我,寒涼的夜裏靠著它還算溫暖。第四日,我收拾好心情,不手刃仇人誓不罷休,帶著白毛下山。雨後的山路濕滑,很多地方鬆軟的不能行走,我們走的很慢,一路走來泥石流掩埋了好幾座村莊,有一個是有一次和爹爹走夜路招待過我們的,站在村子的原址上,我不能再這樣了。
    痛失親人讓我失去理智,這暴雨因我而來,這麼多人因為而死,憤怒隻會讓人失去更多。為他們念誦整整一天的淨土往生咒,看著滿天的白光,心裏平靜下來。看向遠方黑霧的方向,那黝黑的光告訴我,想要找的人必在那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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