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你看見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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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喝酒,就是被你灌醉的。”
易意抬頭望天,不予置否。
“轉眼春秋已過幾載,想當年你和二師兄感情那麼好,二師兄那麼粘你。”易紈飲完一杯,又給自己續了一杯,像是要開始化身為絮絮叨叨的食堂大娘。
“世事無常,有什麼可想不通的。”易意隻是執杯輕啄,也摸不透易紈今晚到底想幹嘛,是對自己表衷心呢,還是給自己打預防針。
“其實我很懷念我們小時候,雖然那個時候練武很辛苦,師父很不靠譜,大師兄你又很嚴厲……但那個時候我們七個人總是精疲力盡之後再打上一架,嬉戲吵鬧之後再喝上一壺,我們可以在像今晚這樣的月色下,相互訴說自己心中所思所想。”易紈說著說著感覺自己要哭了,連忙仰頭飲盡杯中清酒。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大師兄?除了五師兄,我們都變成什麼樣了?”
易意終於抿完了手上的酒,轉過頭就看到易紈的眼睛被淚光點綴的如同夜間最耀眼的星辰,就那麼直愣愣的看著他,哀傷無邊。
“人生在世那麼長,臉上的麵具總是在不斷的疊加,現在不過是換了張臉,哪有什麼變不變,在我心裏,你們都還是當初那一群不聽話愛搗鬼的小屁孩。”易意將杯盞扔給他,站起身來抖抖衣擺。
“時間不早了,去休息吧。”
次日,多雲,易颯掐著時辰就過來喊易意起床了。
“怎麼是你?”昨晚因為易紈的一通折騰,易意失眠了大半宿,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看到了一臉煞氣的三師妹。
“你希望是誰啊大師兄?”易颯抱胸睨著眼睛居高臨下的望著床上的人,往往這個時候,易意就打心底裏相信她一定是攝政王的私生女!
“太陽不還沒出來嗎?早著呢。”易意特別困,起床氣這種東西他也是有一點的。
“還有一刻鍾就巳時了,大師兄你確定還不起來?莫非要二師兄帶傷上陣?”
易意拉下被子與易颯對視了十幾秒,然後敗下陣來。
等易意到了晚宜峰的時候,新手們都已經排排隊準備入場了。張瑜走在後麵,看到大師兄一如往常的叼根草走過來,連忙湊了上去:
“大師兄,這第二關是試煉什麼的啊?”
易意看著入口使勁嚼了幾口,像是深思熟慮之後終於開口道:“我怎麼知道?”
他的確不知道,但是張瑜卻以為自己被耍了,有些憤憤然的跟上了大隊伍。易淳依舊過來跟送行人一樣,不過這次易意沒有搭理他就進去了。
如果說易姿的幻靈是揭露人心最害怕的一麵,那麼易紈的醫蠱就是勾起人心最美好的一角。不過因為都是新手考驗,兩人使用的招式也不過是最為淺薄的,隻要心中沒有大惡大善且意誌堅定的人,是絲毫不會受其影響的。
試煉區依舊是一片森林,因為是白天,樹木也沒有恣意峰那麼茂盛,所以踏進去的第一感覺還是挺不錯的。正值盛夏,一切的綠景都顯得生機勃勃,眾人緩緩前行著,更像是來爬山曆險的小團體。當空氣中慢慢縈繞著淡淡的白霧的時候,易意明白,大家已經中招了。
易紈的醫蠱,就藏在這團白霧之中,被眾人吸食。有警惕的人立即捂住了口鼻,可是沒有用,因為皮膚也能滲透。
易意進來之前還一直在想,自己內心深處最美好的願景是什麼。然而現在的他,已經了然。
“小寒,腿,你的腿,打開一點,馬步是你這麼紮的嗎?”
“小颯,不要再玩蛇,你看小紈都怕成什麼樣子了?”
“看,每次練功都隻有小淳連的最好,小遮你皮膚已經夠白了就不要多在樹蔭下了。”
“小姿那個是石頭不能吃啊!”
……
“欸,這可怎麼辦,好像叫不醒?”錢餘飛看著熟睡在地的人,有些為難的看著身邊的小夥伴。
“這也太沒用了,還大師兄?六師哥這麼點小伎倆就能將他放倒?”張瑜早已對這個看起來不學無術的大師兄心懷不滿,這個時候更是出言不遜。
“要不叫三師姐過來吧。”俞群開口,掏出之前為了應對緊急情況下發的骨哨,放在嘴邊吹響。
易颯來的很快,她沒料到需要救助的竟然是……大師兄?
“你們繼續向前走,這邊交給我吧。”易颯很有氣場也頗具威信,她一說話張瑜幾人自然言聽計從。
見他們走後,易颯蹲下身子,從耳後掏出一根短小的細針,紮進了易意左側脖頸之中,等待細針慢慢被融化吸收。
此時易意的夢境也開始發生了轉變,他不知為何又出現在一座水榭閣樓之上,有一紅衣長發之人與他席地而坐,像是在對箏吟詩。一曲完畢,對麵之人淺笑抬頭,易意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模樣,就被一股刺痛推了出去。
第二關試煉過後,又剔除了十多人,易意恍恍惚惚的回了自己的倚以居,沒去在意新手們對著他議論紛紛。
易淳因為要去安置即將要離開名門正派的人,所以隻是擔憂的看了易意幾眼。等易意晃悠到自己院子前的時候,看到易寒竟然站在那裏等他。
這樣一段路程的調整,現在易意已經算是找回了狀態,他站在離易寒百米開外的地方打量著那猶如遺世而獨立的人,恍然覺得她好像與記憶深處的某個身影開始重疊。
“你腿好了?”相對無言了幾分鍾後,還是易意先開口打破僵局,他其實不太明白這個時候易寒出現在這裏是何意,總不會是聽說了晚宜峰的事情特意等在這裏來嘲笑他一番的吧?
易寒還是那麼直挺挺的站在那裏,沒有言語,也沒有動作。
易意撇了撇嘴,這家夥怎麼性格越來越古怪了,真是讓人看不透。心想著剛才易颯那一針紮得他渾身虛軟,還是不要管這個家夥了回房間睡覺吧。
於是他繼續恍若無睹的向門口走去。
“你看見了誰?”快經過易寒身邊的時候,一道聲音從耳邊炸起,易意小心髒顫了顫,這家夥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就用內力是怎麼回事,讓毫無防備的他腦血管都緊縮了一下。
易意扭頭看她,不明所以。
易寒也轉過身子,後撤一步與他麵對麵的盯著他的眼睛,重複問道:
“在你內心最美好的夢境中,你看到了誰?”
都說夏天的天氣如同娃娃的臉說變就變,就在易寒終於養傷完畢重新接手工作的當天夜裏,老天爺就刷刷的下起了暴雨,並且斷斷續續的持續了一周,仿佛要將這一個多月儲存的雨水泄個幹淨。
易意經過藥廬的時候,總是能聽到易紈的鬼哭狼嚎:“我的百年一株的雪蓮花啊,你怎麼發黴了啊!我的千金難求的雲陽參啊,你怎麼綠了啊!”然後就是隔三差五追著易淳跑,要求他撥點銀兩重新加固一下藥廬的防水防潮。
易意又恢複了他優哉遊哉的閑散生活,即便是新弟子們見到他越發怠慢,即便是那間圍繞著仙人掌和月季花的雜房要被拆掉。
“二師兄說這個地方算是這大大小小院落的一個中樞點,雜房年久失修已經不符合門派的麵貌了,所以拆掉建一個大一點的茅房,更加方便一些。”易淳看易意站在一旁沉默的盯了許久,十分主動的上前解釋。
“茅房……”易憶動了動嘴角,為了打壓他還真是不留餘地啊!
對方知道自己在意什麼,步步緊逼,而自己完全不懂對方是何用意,這真是一件令人無法感到愉快的事情。
易意一如往常的去找易老頭下棋,因為淅淅瀝瀝的小雨一直纏纏綿綿的下著,易老頭就讓人把太師椅搬到了涼亭之上,依舊搖搖晃晃的小寐著。
“今天下圍棋吧。”易意說著將白子棋缽放到易老頭麵前,黑子棋缽放在自己麵前。
易老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坐起來,執子。
“都說圍棋是文人的戰場,師父你小時候怎麼就不多教教我下圍棋呢?搞得我現在都看不透這個棋局了。”易意這樣說著,卻輕而易舉的吃了易老頭五個白子。
“老二又找你麻煩了啊,你不用放在心上。”易老頭挑了挑眼皮,輕描淡寫的放下手中的棋子。
“輸了。”
易意深深的看了易老頭一眼,告辭離開。
雖然他從未稀罕過這掌門人一職,可是易老頭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跟他表明立場?不過說實在話,如果易寒繼承了門派,勢必容不下他,在事情不可挽回之前,他得做點什麼的。
第三輪試煉結束的時候,朝堂那邊來了一隊人馬,跟易老頭密談了兩個時辰,然後接走了易颯。
易意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易姿抱著易颯哭的死去活來,他覺得奇怪,兩年前易颯及笄的時候朝堂上也派人過來了,那個時候易老頭分明是沒有絲毫退讓,怎麼兩年之後的今天,他們到底談了什麼?
更奇怪的是,據他所知,攝政王對這個當年他完全不知情的女兒並不怎麼上心,這次怎麼大張旗鼓的要迎她回京?
“大師兄。”
原本易意還站在遠處沉思,不想摻和這感覺像生離死別一樣的場麵,但是沒想到易颯轉眼之間就到了他麵前。
“嗯,多保重,朝堂比不得這裏。”易意沒有太多別樣的情緒,他總覺得易颯還會回來,這麼毫無依據的直覺讓他有些不安。
“你也是,多保重。”易颯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離去。
七人組少了一人,大家都有些傷感,特別是大部分女弟子都是從易颯手下帶出來的。一連好幾天,門派裏都顯得有些愁雲慘淡。
不過人類都是健忘的動物,當第四輪試煉開始之際,易意又仿佛覺得這個地方從來沒有那個叫易颯的姑娘存在過一樣,一切依舊有條不紊的進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