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也不知道這樣教孩子到底對不對，隻知道，如果是甄行的話，應該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變成這樣的吧？既能保護自己，又能韜光養晦。甄言這孩子，注定不會是庸碌的人。
    似乎每一晚都變得更長了，信真繼續抄寫自己的經文，而這一件事用的時間越來越長。剛做和尚的時候，很不習慣，因為和尚大多數時間在念經文，敲木魚，聽法，參禪（絕大多數寺院和尚是不練武的，練武的和尚典型隻有少林寺，而且為一門派）。他不願意再使用武力，也不願意自廢武功。先前他習武每日鍛煉慣了，一旦不運動，就感覺身體裏的“氣”在膨脹，總感覺想要爆發，所以念經文的時候，他大多數都在壓抑自己這股燥氣，以至於木魚被他敲斷了好幾個。這具身體早就銘記著練武時的暢意瀟灑，他花了很久，才終於把自己這股練武的燥氣磨掉。
    最近，似乎這股燥氣又回來了，於是他每夜每夜地抄經文，將燥氣發泄在筆尖上。當和尚的好處就是性格漸漸變得軟了，更會掩飾了，心裏再焦躁，表麵也能不動聲色，手上依舊動作輕柔。
    這附近屋子不多，天義堂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把莊院安置在這裏。天義堂來了之後，這裏的閑雜人等自然就更少。信真就幾乎一人住在這荒蕪的地方，他念經的時候，周圍安靜地隻剩下他自己的吟誦。隻是這周圍太安靜了，安靜地讓他睡不著。既然睡不著，就繼續抄經。總是不知不覺間，天就亮了。
    東方開始發白，血紅的朝陽悄悄冒出一個頭，像是在偷窺這世上的人醒了沒有。
    “明天，他就該回來了。”信真活動了一下手指。之前抄好的三百多遍連著好多空白的紙被張堂主一掌拍碎，他隻能從頭再來。之前的宣紙不夠了，他要回到到集市上去買。天義堂習武每月都要交錢，作為他們的學費和生活費。不得已，他將許久之前積蓄的錢財取了出來。那些銀兩本來準備等到他離開後留給甄言用的，讓他此後不用為生計發愁。如今看來也隻夠讓甄言在天義堂待個十來年而已，天意如此，果然和尚我還是太年輕了。他拿著鐵缽繼續去化緣，畢竟這才是和尚的正事。
    “師父，我想現在就回去。”甄言跑到張堂主麵前說。
    天義堂一共三個堂主，張堂主為正堂主，也是甄言的師父。
    其餘的弟子看見張堂主都害怕，這個孩子不知道是神經大條還是膽子太大，平日不怎麼說話，可跟張堂主說起話來毫無膽怯之心。
    張堂主淡淡說道：“明天早上才可以。”
    “師父，我家不遠，很快就到了。現在晚上也沒有什麼事，隻是睡覺而已，我可以回去睡。”
    “你一個小孩子晚上不安全。”
    “那我帶著方童一起回去，可以了嗎？”
    “除非方童的父母或者你的——和尚來帶你回家，外麵不太平，魚龍混雜，你們要是出事就糟了。”
    “方童就是因為父母來不了才會和我一起回去的，和尚，他不知道我要回去，不會來接我的。”
    “那就不行。”
    “師父，我可以保護方童，我們不會出事的。”
    “出不出事，不是你說了算。回去休息。”
    甄言向師父鞠了一躬回頭就走。
    “你要是敢試圖偷跑出去，你明天就別想回家。”張堂主在他身後說道。
    甄言深吸了一口氣，加快腳步往前走。
    張堂主張洪山看著這孩子的背影，皺眉道：“這孩子的脾氣，怎麼一點也不像他的父親？”
    第二天，天義堂的大門一開，好多人的父母都是衝進來紛紛牽住自己的孩子，然後帶著他們離開。信真果真沒出現，他說不會來，果真就不會來。
    是因為他是和尚吧。他說過，如果別人看見甄言和他走在一起，會說閑話的。
    甄言勾住方童的脖子，笑著說：“我們也走吧。”
    “嗯！”
    “對了，我剛剛看見那些大人都是進門的來接他們的，是不是別人都能進來的啊？”
    方童回答道：“不是啊，爹娘來接我們的時候才可以進來，可以到我們房裏來，幫我們收拾東西。但是幾乎每一次我們都是早就站在門口等著他們了。”
    “那我們剛來習武拜師的時候，爹娘能進來嗎？”
    “當然啊，不然我們一個人收拾床鋪嗎？我可弄不動。”
    “哦。”
    “怎麼了？”
    “沒啥，隨便問問。我跟你說過的，我沒有爹娘，那個哥哥很好的，他救了我呢，而且他也會功夫，很厲害喔！”
    “他會功夫，還讓你到這裏習武幹嘛？”
    甄言咧著嘴說：“他肯定是因為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會武功。我就告訴了你一個人，你也別說喔！”
    “哦哦！”
    甄言拖著方童往前飛奔：“我們跑快點。”
    “誒，你跑的太快了，別勾著我脖子，快喘不過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