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叫醒甄言，把他放下來。
    甄言睜開眼睛，眼前是果然是一個破廟，門不用開，因為就隻有一半。人還沒進去，裏麵的黴味已經透出來。
    “住這裏？”
    信真聽著他懷疑的口氣，問道：“嫌破？”
    甄言不說話。
    “小施主以前過的日子當然很舒坦，但是現在我們都沒錢，要是想過好日子，就等你掙錢再說吧。”他還是笑眯眯的，迅速開始收拾裏麵的東西。裏麵還有幾塊木板，被他拚起來當做一張床板用。
    “我先去化緣，然後去這附近找一些樹枝當柴火用，回來的會晚一些，你等著我，別亂走。這附近還是挺偏僻的，你要是走丟了，我就不知道到哪裏找你了。”
    “嗯。”他坐在木板上，點點頭，脖子上的鈴鐺跟著陣陣響。
    信真也點點頭就出去了。
    甄言餓了很多天了，隔幾天陸陸續續有吃的，隔幾天一個米粒都沒有。他最先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先是乞討，求人家給東西吃。後來發現乞討的時候別人根本不給他東西，還趕他走的時候，他就學會偷了。曾有人對他說：“你在這兒等著啊，我回家拿東西給你吃。”然後他就在原地等著，一直等到天黑，再從天黑等到天亮，他就站在原地，站累了，就坐下來，餓著肚子等了整整一天一夜，那人一直沒來。原來，就是在耍他而已。這些話，隻有他會當真。可笑他那時候還傻傻地想“那個人為什麼還沒回來”。
    這個人，會不會也是一樣的，把他帶到這裏，然後就丟掉不管了？
    他緊緊抓著脖子上的鈴鐺：“你是和尚，我就信你一回好了。”
    這個破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的，四麵透風，屋頂都漏了好大一塊，有陽光射進來。這四周，隻有一個不知道哪路神仙的殘敗雕像，還有一些被信真清掃掉的蜘蛛網，再加他坐著的木板，這就是全部的東西。
    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辦？每天靠他化緣，向別人祈求食物生活？爹娘死得不明不白，他就陪著一個和尚一起活著？
    肚子又開始叫了，忍一會兒就好了，一會兒就不疼了。他躺在木板上，看著屋頂的破洞發呆。
    將來，他一定要成為一個不愁吃穿的大俠，和爹一樣。有人幫他沐浴，有人送他美味佳肴，有人為他洗衣疊被。他會變得武藝高強，隻要他一聲令下，別人都會乖乖聽他的話，沒有人敢反抗。別人一聽說“甄言”這個名字，不是崇拜地五體投地，就是嚇得屁滾尿流。
    就這麼想著，想完了一遍又一遍，再想到信真這個人。看上去總是樂嗬嗬的，什麼也不計較，和尚都這樣的嗎？除了脾氣好之外，這個人還真是挺沒用的，父親叫我找他幹嘛？
    他眼看著天色從明亮變成昏黃，接著又變成漆黑一片，饑餓的陣痛感不知道熬過去了幾回，他的體溫隨著心一起冷了下去。木板隻有他一直躺著的那一塊地方是有溫度的，換一個姿勢都覺得身下的地方涼。他蜷縮成一團，不敢想象萬一那個人沒回來，接下來的日子會變得怎麼樣。
    大不了，再回到一個人生活的樣子——
    對，就這樣，自己走回去——
    他不要我沒關係，我自己一個人也能生活，之前，不也是這樣過來的？
    等到我變得武功獨步天下，我要讓天下都向我低頭，到時候你們求我都來不及！
    他慢慢站起來，頭疼的厲害，嗓子幹得很難受，喉嚨裏似有東西，又咳不出來。
    他搖搖晃晃開始向門外走，外麵漆黑一片，如同一個巨大的野獸張開了大口，等著迷路的人自己走進他的肚子裏。
    他又怕了，坐在門檻上，頭抵著門框。算了，明天天亮走吧。
    他靠著門框繼續發呆，這下什麼也想不起來，什麼也想不了了。
    又不知是多久，感覺麵前有人影，有個人在輕輕推他。
    他坐久了，沒反應過來，隻覺得有隻溫暖的大手摸上他的額頭。“發燒了？”
    接著就被人一把抱起來，他身上還有一路奔波的汗味。
    他睜著迷蒙的眼睛，試探道：“和尚？”
    “貧僧在。”
    信真升起了火，抱著他坐在火邊烤。他的體溫，和火堆的溫度傳到甄言的身上，火光中，還能看見這個和尚的溫和側臉。
    “貧僧找到了些地瓜，烤熟了就能吃了。等久了吧？”
    甄言埋頭在他懷裏，微微抽泣起來。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他繼續哭，雙臂環抱著和尚的脖子：“你不許走。”
    信真一隻手加柴，一隻手輕拍他的背：“好，貧僧不走。一直到你說貧僧能走了，貧僧才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