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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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想不出該如何形容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比朋友多一點點,又比戀人少一點點。何芝一直篤定地相信,他們之間,就隻差某個人先開口而已,在一起,是呼之欲出的答案。那時候,跟曹海客示好的女孩很多很多,藝術係的,外語係的,金融係的,隻是曹海客從來都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她曾在憐愛那些女孩的同時,又在心中無數次的竊喜。何芝覺得,自己就是懂他的那個人,他有理想,有抱負,有那些整日隻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們沒有的毅力與恒心,即便他從來都沒有給過自己任何承諾,她也知道,他對自己事無巨細的關心,早已泄露了他的心事。
隻是她似乎忘了,時過境遷,人心,是會變的。
她恨的,並不是曹海客,更不是秦羽,而是時至今日,自己那顆仍無法改變的心。從小到大,她一向順遂,爸媽寵愛,親人溺愛,想要的東西,往往不需她開口,就會有人笑盈盈地送到她的眼下,這樣的生活,將她包裹的密不透風,是她厭倦已久的。所以要去讀大學的那一年,她把家裏的老老小小教育個遍,最後,軟硬兼施地同那些恨不能將她含在嘴裏的親人們協商成功,這四年,誰也不能打擾她。
學校裏麵的自動洗衣機,是曹海客教會她使用的,這以前,她沒有動手洗過一雙襪子。同住的室友都不待見何芝,覺得她矯情做作,怎麼可能有人連衣服都不會洗。何芝也不辯駁,但心底卻在不停地抱怨,怨何家那幫人將自己保護的太好,失了生活的本能。也就是那一天,她賭氣不再將衣服送去洗衣店,自己抱著個大盆跑去學校的洗衣房,假裝若無其事地站在一旁偷偷觀察其他的同學是如何使用洗衣機的,隊伍排得老長,終於輪到她的時候,極白目地塞了一張百元大鈔進去,在周圍同學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何芝又淡定無比地學著旁邊同學的動作,往機筒裏放衣服,倒入洗衣粉,最後合上了蓋子。
隻是她等了半天,隔壁同學的洗衣機已經開始運作了,她自己的卻遲遲沒有動靜。周圍竊笑聲一片,也有不耐煩的同學在小聲嘀咕,腦子有病吧。
那台毫無動靜的洗衣機讓何芝覺得如臨大敵,她甚至伸手用力拍了拍洗衣機,卻仍是絲毫沒有工作的跡象。在她身後排隊的同學都冷眼旁觀地換了隊伍,何芝一個人對著那台洗衣機,突然就很想哭。
那時候,曹海客原本是在使用最角落裏的洗衣機的,洗衣房裏嗤笑的動靜早已讓他對何芝有了觀望,他幾乎一眼就認出,她是入學那日被他錯認成男生的女孩。他見她窘迫地對著洗衣機又敲又打,四周都是訕笑聲,何芝那種欲哭無淚的可憐表情,讓曹海客不自覺地走了過去。
“同學,”他輕聲開口,“可以讓我先洗嗎,這套衣服我下午麵試要穿,所以……”
“啊好!”他的話還來不及講完,何芝已經灰頭土臉地迅速站直了身子。誰都無法體會,她那時恨不能買塊豆腐撞死的困窘心情。
何多年後,那日的場景依舊曆曆在目,曹海客動作極慢極認真地一步步使用著洗衣機,先是小心將何芝的衣服從機筒裏撈了出來,而後放入他的,連投幣的動作都仿佛成了電影裏的慢鏡頭。
何芝不傻,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在教自己如何使用洗衣機,卻又顧及了她那點所剩無幾的麵子。她悄悄看他,他對她溫和地笑了笑,臉上半點也尋不到存心令她難堪的戲謔表情。
“謝謝你。”他如是對她說,眼睛璀璨如星。
何芝木訥地搖了搖頭,看他一派優雅地走出洗衣服,久久回不過神來。
之後,她便開始同那些愛慕曹海客的女孩子一樣,進他舉辦的社團,參加有他做評審的比賽,逛他經常去的圖書館,就連向來討厭的擁擠食堂,也成了何芝每日必去的地方。那是第一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動了心。
而今,何芝總是刻意要自己不去回憶,因為沒有碰觸的勇氣。
按亮手機看了眼備忘錄,8月21,曹海客生日
鄭茵茵給何芝的建議是,在何芝成功變身以前,堅決不可以主動聯絡曹海客。可是何芝擔心曹海客會突然跟秦羽閃婚,或者是秦羽大了肚子之類的,所以她一千個一萬個不同意鄭茵茵的主意。
鄭茵茵說,女人該給男人留點遐想的空間。
何芝說,我怕我看上的男人對我沒什麼遐想,而我天天都在生不如死地瞎想。
鄭茵茵並沒有見過曹海客,她讓何芝說說究竟是看上那個男人什麼了,何芝想了半天,傻笑著對鄭茵茵說了一句哪都好,那種感覺應該就跟你對江司潛是一樣的。鄭茵茵看著何芝眨眨眼,欲言又止的,卻終究沒有接話。
何芝根本不想知道曹海客這個生日是怎麼過的,因為想也不用想,一定是秦羽陪著他。生日禮物還靜靜地躺在抽屜裏,以往四年的每一年,她都不曾缺席過,哪怕她有再重要的事,都重要不過他在等著自已一同吹熄蠟燭。
何芝一直都很後悔那日衝動之下,跟曹海客說的那一句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有任何感覺,很多事一旦說破,便再回不去當初的肆無忌憚了。而今,想給他發一條簡訊,都成了比登天更難的事。正一籌莫展之際,邢昊卻忽然來了電話,興致勃勃地約她見麵。何芝本不想應承的,也隻是有過一麵之緣而已,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自然清楚邢昊肯定是對自己有點意思的。但是又覺得邢昊幾乎天天都可以看到曹海客,這一條,又令何芝莫名動心。
最後,何芝秉著隻要能夠實現理想,過程中即便使用稍微不正當的手段也是無傷大雅的自我安慰理論,匆匆赴會。
一趕到邢昊所說的餐廳,何芝就愧疚不已地發現,邢昊立在門口等自己。看見何芝,他立即迎了上來,笑容滿麵。“這麼快就來了。”
何芝不自在地抓抓頭發,終於扯出一個笑容,“白天我也沒什麼事。”
“餓沒?我們進去吧。”
邢昊極紳士地護著何芝進了自動門,何芝反射性縮縮肩膀,這餐廳她不是沒來過,s市數一數二的,隻是吃一頓,怕是就要花去工薪階層一個月的薪資了。何芝在心底微微歎氣,愧疚感又深刻了幾分。
“這也太隆重了。”何芝不自在地端起晶亮的杯子低頭喝水,從落座到現在邢昊就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看得她心裏毛毛的。
邢昊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盡量點。”
服務生正要將菜單遞給何芝,何芝擺擺手,直接點了黑椒香草牛排跟南瓜鮮蔬濃湯。邢昊倒是接了菜單,隨意翻了兩頁,對著服務生又要了一大堆。何芝皺皺眉,隻顧低頭喝水。
到底是專業抓賊的獵人啊,她一對上邢昊的眼睛就好似要渾身痙攣,那眼神根本就是要吞了她。何芝不自在地稍稍偏了頭,曹海客也是幹這一行的,可曹海客的目光從來都是令她通體舒暢,如沐春風的,就是不知道曹海客在抓賊的時候是個什麼表情……
“好歹也考慮一下當事人的心情好吧?”邢昊莫可奈何地揉揉太陽穴,他雖然一向自信自己的硬件設施,但凡事總會有例外,就比如眼前這個對自己似乎沒有什麼感覺的何芝。
何芝也不想誤人誤己,那種青蔥朦朧的曖昧情感早已隨著學生時代的終結而消失殆盡。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深深懂得強扭的瓜不甜的道理,當然,這要除了她對曹海客。
何芝並不知道邢昊有些什麼背景,看上去也隻三十左右的樣子,年紀輕輕卻能坐穩隊長的位子,除了能力,實力也定是不容小覷的。再說那一臉正氣的長相,劍眉英挺,若是將一百八十公分的曹海客同他比,那曹海客怕是得用纖濃有度來形容了。邢昊很壯,估摸著是渾身肌肉塊那種,正百無聊賴地琢磨著,餐點就陸續上曹了,邢昊還甚是體貼地將何芝隨口點的便宜貨端到自己麵前,然後把他點的那些價格不菲的白灼蝦啦,焗烤扇貝啦,章魚沙律啦通通推至何芝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