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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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牢房間異常沉寂,靜得似乎聽不到一絲聲響,走廊間黑森森,一旁的燭火早已燃盡,光禿禿的隻剩下了一個燭台。枯黃的雜草掩住了狹小的天窗,亦不知是白日或黑夜。
角落中坐著一道消瘦的身影,淡色的衣衫染上了點點汙漬,發帶略有些鬆散,額邊的碎發垂落掩住了精致的黛眉,眼簾微微垂下,若清泉的眼眸暗沉異常。
垂落在一旁的纖指稍稍用力按住衣袖邊,潔白的貝齒輕咬下唇,陸崢隱約聽見遠處傳來的一陣腳步聲,他忙起身匆匆走了過去,看著黑洞洞的一片,眼眸間的一抹光亮瞬間幻滅,衣袖緩緩垂落了下去,肌膚輕碰鐵柵欄異常的冰冷,似寒到了心底。
在牢房中不過些許時辰卻度日如年,漫長的黑暗一點點擊碎了他心中的期待,陸崢緩緩轉身走回了角落中,微低下頭,指尖緊擁著雙臂。
雲大哥一定不會丟下他不管的,可他犯了重罪將人傷致死,又要雲大哥如何救他。陸崢心間悔恨異常,都怪他當時太過衝動了,可他現在該怎麼辦,殺人償命,而他還很年輕,有心愛之人在世,他真的不想死。
眼角淌下一絲絲濕潤,順著白皙的麵頰滑下落入了衣襟間。
走廊外的腳步聲漸漸清晰,陸崢在多次絕望後,心間亦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了,但他仍忍不住抬頭望了一眼,看著雲涵蒼白俊秀的麵頰,他猛然起身匆匆奔了過去,隔著鐵欄緊緊握住了雲涵的衣袖,“雲大哥,你終於來看我了,我還以為。”莫大的委屈與愧疚在此刻瞬間湧出,淚水在無法抑製。
“傻瓜,我怎麼會拋下你不管呢。”雲涵握著陸崢的指尖,看著他淩亂的麵容,眼中閃過一絲痛惜。
“你下去吧,我一會就離開。”雲涵看向守在他身側的官差。
官差微點了點頭,後退幾步將身影隱在了暗處。
“雲大哥,對不起,都怪我當時太過衝動了。”陸崢悔恨異常,他非但沒有為雲大哥出氣,反而亦牽連了他。
“這不是你的過錯。”雲涵溫聲道,此事恐怕早在預謀之內,但他不知那人的意圖何在,亦或是想借此機除去他。
多年來他性情耿直,得罪了朝中不少官員,雲涵想了許久也未猜到暗中之人究竟是誰,但那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想必過不了幾日便會親自登門。
雲涵暗暗歎了口氣,他盡心保護年輕的愛人,卻未料百密而有一疏,仍讓陸崢飽嚐牢獄之苦。想當年他親自接陸崢離開陸府曾向陸大人發過重誓,如今他又該如何向陸大人交代。
或許陸崢就不該跟隨在他身側,小崢年紀還輕應有更好的選擇,雲涵心間深處閃過一絲念想,他看著陸崢凝神望著他的雙眸,猛然打消了,若他將小崢推開,又對得起小崢多年待他的深情嗎,他不是一個懦弱之人怎做出如此糊塗之事。
“牢房的環境太過惡劣,小崢暫且忍一忍,過幾日雲大哥一定會將你接出去。”雲涵靠近小崢耳邊溫聲道。
“沒事的,雲大哥,我能忍受得住,”陸崢點了點頭,見了雲大哥後,心間有了些底,不在那般慌亂了。
“可我失手殺了人,雲大哥要怎麼救我。”陸崢越想愈加後怕,若要雲涵為他頂罪,那他寧願一人做事一人當。
“小崢不要多想,雲大哥總會有辦法的。”雲涵輕撫了撫滑落在陸崢麵頰上的發絲。
陸崢望著雲涵溫和的麵容,緩緩放下了心,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忙開口道,“此事不要告訴爹爹,他身體本就不好,若得知我失手殺了人恐怕會舊病複發。”
“有林先生在,陸大人不會有事的。”雲涵安慰道,他乃朝中大員,此事一發生便被人鬧得沸沸揚揚,恐怕陸大人早就知曉了。
陸崢低下頭,眼中流露出一絲傷痛,是他不孝,自出生以來便未曾讓爹爹省過心。
“雲大人,時辰不早了。”官吏走上前開口提醒道。
雲涵微點頭,抬手理了理陸崢的衣衫,“小崢好好照顧自己,雲大哥不會讓你等得太久。”
雲涵轉身跟隨在官吏身後離開了牢房,他剛踏出縣衙的門檻,站在樹旁的人影便抬步向他趕了過來。
“雲大人。”男子恭敬的俯身行禮,“我是程府的管家。”
朝中姓程的大臣至少有幾位,但麵前之人口中的恐怕是近來深得聖上抬愛的那位,雲涵的眼眸微微有些深邃,他與程山的交集向來甚淺,又為何會派人找上他。
“程大人有要事同您相商,不知您可否有時間隨我去程府一趟。”男子側身擋住了雲涵的去路。
“好。”雲涵張口應了,他剛從牢房門出來,程山便請他前去府中,這也太湊巧了一些。
“雲大人剛剛是去看過陸公子了吧,”管家望著雲涵略有些陰沉的眉眼,自顧自的說著,“唉,高府中人真是欺人太甚,見雲大人清正廉明不肯私收賄賂,竟然以死相逼栽贓陷害您,我家老爺看到卷宗後亦是氣憤異常。”
“程大人知曉此事。”雲涵微蹙眉頭,他的官職甚微,而程山正得勢應不會將他放入眼中。
“此事一發生後便被高府宣揚得人盡皆知,甚至不知哪位受了賄賂的官員竟暗中寫了折子想彈劾您,幸而被程大人壓了下來。”管家閉上了口,雲涵是聰明人,他點到為止便可,若多說反而會露出紕漏。
“雲某真要好好當麵感謝程大人一番。”雲涵的麵容微冷,就算未有程山的推波助瀾,聖上早晚都會知曉此事。
“我家老爺十分賞識大人的才華,怎忍心看著大人蒙受冤屈。”管家似未聽出雲涵的反語。
走到府門外,一旁的侍衛伸手打開大門,管家抬袖示意,“雲大人請,老爺已在書房等候您。”
雲涵輕敲房門,抬步邁入門檻,微俯身作揖,“程大人。”
“雲大人請坐。”坐在桌邊的程山放下筆墨,起身擺了擺衣袖。
“今日邀請大人前來實在有些唐突,還望雲大人見諒。”程山謙虛道。
“無礙。”雲涵溫和的笑了笑。
程山示意一旁的侍女為雲涵倒茶,他望向雲涵深深歎了口氣,麵上流露出一絲哀愁。
“大人為何事而煩惱。”雲涵順勢問道,他不喜與朝中大臣走動,便是對官腔深惡痛絕。
“讓你見笑了,這一段時日龍顏頗為不悅,而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是看在眼中亦猶在心間。”程山微蹙眉頭道,“陳家在朝中根基深厚,自恃身在高位暗中拉幫結派排除異己,陛下甚為憂慮,有心懲治陳家卻礙於太後的情麵而不忍追責。”
“陳家雖在朝中勢力強大,但一直為皇上分憂未曾做過任何不忠於聖上之事,”雲涵未料到程山竟是此意,“況且皇上日前雖免去了陳國公的職務,命其在府中頤養天年,但卻提拔了國舅爺,亦可見陛下對陳家仍有情意。”看來程山的野心不小,踏上三公之位仍未瞞足,但陳家已算是鼎盛之極,日後將不會再有任何氏族取而代之,程山不過是後起之秀頗得帝上的心意罷了,如此也算是癡心妄想了。
“皇上不過是暫時安撫人心而已。”程山開口道,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屑,如今陳家已算是苟延殘喘,又有何能力與他抗衡。縱然他心想如此,但他亦知擊垮陳家極為艱難,若僅憑己力恐無法實現。
“身為臣子最忌諱揣測帝心,程大人每日操勞政務還是少分些心為好。”雲涵不輕不重的說道。
“雲大人提醒的是,”程山麵上未有一絲不悅,“難道你甘願看著陳家在朝中一手遮天嗎?”雲涵一向正直廉明,絕不會涉足任何大臣的暗中之爭,但如今為了關在牢房中的那位,可就不一定了。
“陳家的對與錯自有聖上定奪,而與雲某無關。”雲涵沉聲道,多年前他剛入朝堂時便對陳大人甚為敬仰,自是不曾相信朝中的風言風語。或許陳家曾犯下過罪責,但未如傳聞中那般嚴重,不過是皇上年輕氣盛不願在忍受陳家的掌控罷了。
“前幾日被處死罪的那位高大人就曾經賄賂陳家,瞞下了殺人害命之過,難道雲大人不想為百姓伸冤嗎?”程山稍加提醒道。
“此事已歸吏部衙門所管,雲某無權涉足。若程大人並無他事,雲某就先行離開了。”雲涵微抬衣袖轉身走向房門外。
“雲大人不想救自己的心愛之人了嗎?”程山看著雲涵的背影冷冷的笑了,先前雲涵孑然一身了無牽掛,無欲無求,極難對付,但如今有了軟肋就好辦多了。
“想救又如何。”雲涵頓下腳步,他自會想辦法救出陸崢,但他絕不會與程山同流合汙謀害忠良。
“待雲大人考慮清楚後,再來府上尋我也不遲。”程山張口道。
“雲某絕不會為一人而殘害眾多無辜之人。”皇上甚為厭惡陳家的權力勢重,若有程山的推波助瀾,其結果可想而知。但就算朝中老臣盡力相勸,恐怕亦不能改變帝心。
“陳家作惡多端,可算不上無辜。”程山冷聲道,君要臣亡,臣不得不亡,陛下說陳家有罪,那麼陳家就不可在留之。
“陳大人雖掌握重權,又何曾真正害過何人,但那些小小的官吏卻傷人無數,不知程大人可否在意過。”雲涵抬步邁出了門檻。人非聖人其能無過,又何況是凡夫俗子,而在陛下的猜忌中,再小的過錯亦會被放大百倍。
程山冷冷哼了一聲,來日總會有你親自登門求我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