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們學校的黑心老師害了我女兒的命……"
    上午，鄭鋒上完課，抱著教案回到辦公室，便看到了這一幕。
    兩個年紀近60的老人站在辦公室門口，看起來像是一對老夫婦。老婦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厲聲說："我女兒死得不明不白，張婉還想逃之夭夭，怎麼可能！"
    老頭接著道："我們兩個看東西就算是拚了命，也要為我女兒討回一個公道！"
    張婉？
    本以為沉入海底的名字，此刻又浮出水麵，好似與鄭鋒脫不開幹係，每次找不到線索就要將一切忽略的時候，就會跑出來些什麼真相的替身，吸引著鄭鋒一直探查下去。
    鄭鋒蹙起眉頭，瞥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周信延。
    周信延也抱著教案，看樣子是剛上完課回來。看到鄭鋒帶著詢問的眼神，他聳肩，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校領導在趕來的路上，年級組長盡力安撫兩個老人，當提到張婉的確已經過世的消息時，老人瞬間怒發衝冠："又來！別以為裝死能夠蒙混過關！我女兒在下麵，她怎麼有臉去死？！"
    鄭鋒把教案扔給周信延，穩步上前，聲線清冷沉穩："張婉的確已經去世，二位跟她有什麼仇怨？"
    老太尖聲叫道："她讓我女兒幫她生孩子！又害死了我女兒！"
    鄭鋒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仿佛是在確認什麼。確認完畢，他移開目光，問："你女兒什麼時候死的？"
    不同於其他人的憤怒或者委婉，鄭鋒臉上的冷漠鎮住了老人，老頭回答："7月15。"
    鄭鋒的手指跳動了一下。張婉自殺的時間是六月底，如果人是她死後來殺的……也不是不無可能。
    鄭鋒迅速在紙上寫了一串數字，交給老人。
    "這是我的號碼。下來聯係我，在學校鬧，你們拿不到任何賠償。"
    語氣裏有淡淡的嘲諷，老夫婦臉上虛偽的悲痛他又何嚐看不出，這種東西，他可是見得最多了。
    果然，兩位老人同意離開。
    人不可能是張婉殺的。整件事情之中，最沒有動機的就是她。
    她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找人代孕，而這件事情連吳楊也毫不知情。也許吳楊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那個溫柔知性的女孩暗地裏為了他，都做了什麼。
    鄭鋒低頭看著茶杯，靜靜聽著老夫婦的陳述。離開了公共場合，這對夫婦把女兒的無辜和冤屈都淡了下去，把金錢勢利擺到台麵上說。
    他們的意思是，女兒如何死的他們可以寬宏大量不追究，畢竟人已經死了再如何也追不回來了，生死由天，但後續賠償才是重點。如果結果不能令他們滿意，他們就報警。
    "嗬。"鄭鋒低低地笑了一聲，身上的幾分儒雅早就不見了蹤影，他把自己的手機推到老人麵前，說："不妨試試看。"
    老太喋喋不休的嘴終於安靜下來。
    他們有一種直覺，麵前這個人可不隻是個單純的老師，這是飽經風霜的老人都有的直覺。
    "張婉在你女兒之前去世，害死你女兒的人不是她。"手指輕輕地敲了一下桌麵，鄭鋒說："至於你們不會報警的原因……讓我猜猜看。"
    "怕警察知道你們逼迫賣淫？還是包辦婚姻？還是強迫非法代孕？或者說是，如果找不到人賠償，你兒子的聘金就永遠沒有著落？"
    老夫婦齊齊怔住了。
    鄭鋒想起那個僅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被自己的親生父母和兄長折磨成那個樣子，被賣淫，被代孕，被嫁給一個老頭子。
    "可我女兒死了！"
    鄭鋒最後看了他們一眼，語氣平淡："要報警就報警吧，如果你們找不到害死她的人。你們也知道張婉不是凶手，公安局可不是個能容任鬧騰的地方。"
    "是你們毀了她。"
    老夫婦剛出門，周信延就過來了。
    鄭鋒平靜地講完了發生的事情，看到周信延在聽到"雙胞胎"的時候露出疑惑的神情。
    沒錯，那個女孩肚子裏的是雙胞胎，已經五個月了。
    "怎麼了？"鄭鋒問。
    周信延皺起眉毛思考："你還記不記得那天辦公室裏……"
    他被舌頭舔了一下。然後鄭鋒誤入陰間，他被困在辦公室，聽見了一哭一笑兩個聲音，他當時在心裏用小東西形容那兩個不知是否存在的家夥，因為那兩個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嬰兒發出來的。
    "你的意思是那天辦公室裏聲音是兩個小鬼的？"
    "也許。"
    鄭鋒恍惚了一下，他記得他誤入陰間時，白無常的兒子謝小安一看到他就大驚失色，說，怎麼是你？！
    他要抓的不是鄭鋒，應該另有其人。
    "是那兩個小鬼？頭發絲又怎麼解釋？"周信延衝他晃了晃手掌，上麵的疤痕已經消散，仔細看的話才會看出一道淺淺的痕跡。
    鄭鋒猶豫了一下，"我忘了說，張婉和我們同一個辦公室。"
    "我那個位置曾經是他的？！"周信延大驚。
    "不是，不過很接近了，是你對麵。"
    "那頭發是她的？！"
    "可能性很大。"
    女性理化老師確實太少了，如果整理一下，那麼那根頭發應該被加以這樣的定語：高一理化辦公室周信延辦公桌底下的掉落的半米長的女性的頭發。
    "還有別的可能性嗎？"
    "有。"
    "嗯？"
    "頭發是你傷口裏細胞基因變異長出來的。"
    "……"
    小狐狸端著兩塊精致美味的布朗尼出來了，聽見兩人的談話，他想了想，說："好像鬼魂隻能出現在它們生前去過的地方和有它們氣息的地方哦。"
    看到兩人眼裏毫不掩飾的求知欲，他補充解釋道："就像是替身一樣，鬼魂可以寄存在什麼物體或人身上。"
    "哇小嵐你知道的真多。"周信延捏了捏男孩漂亮的臉蛋。
    "是被抓走的時候聽那群臭道士說的啦。"
    這樣說的話，在周信延被試管玻璃片劃傷的時候，發絲鑽進了他的傷口裏，傷口上的陰氣導致傷口無法愈合，所以川澤取出發絲之後，一切都好了。
    鄭鋒說出自己的想法。
    突然，他想起了什麼，問小狐狸："真的有鬼附身嗎？"
    "有啊有啊，這個大家都會的。不過附身很麻煩，附身的對象越小越好。"
    "為什麼？"
    "越小的話靈魂力量也就越弱，很容易就可以附身的，如果強大一點的話，把宿主本人的靈魂擠出去都有可能。"
    鄭鋒閉上眼睛，整理了一下信息。
    所有事情都需要動機，沒有動機，一切都不成立。殺死代孕女孩的人到底是誰？
    在鄭鋒做出複雜猜想的時候，反而是周信延旁觀者清，說："活人的事情讓活人來查。"
    對啊，他怎麼忘了這一點，這些事情可以托人查出結果的，他弟弟手下有一大堆私家偵探。
    隻要找出那個女孩的死因，就能抽絲剝繭，一步一步解決問題。
    小狐狸抽了兩張至今擦嘴，亮晶晶的眸子望著周信延，滿臉興奮："寶寶呢寶寶呢？"
    "寶寶？"
    周信延愣了一下，才想起許願肚子的孩子。
    孩子，又是孩子，這一切是不是有什麼聯係？
    鄭鋒斜了他一眼："你太沒有責任心了，準爸爸。"
    "預產期是明年3月份。有我這樣連孩子是誰的都不知道的準爸爸嗎？"
    許願的母親幾天前才過來照顧她，但許願似乎並不開心，這大概就是孕婦的憂鬱吧。
    "有人企圖害他，你都不擔心一下嗎？"
    "伊利亞特的人在保護。"
    "保護懷孕的情敵？"
    鄭鋒這隻是開個玩笑，伊利亞特根本沒把許願當成情敵，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
    家裏的點心告罄，鄭鋒開著車帶著小狐狸去fantasia。小狐狸一共自己出門9次，其中，7次被拐賣或者綁架，2次憑自己的三腳貓法術逃出來，5次是鄭鋒用各種辦法救出來的，順帶幫助警察打擊了幾個犯罪團夥，鄭鋒這種義無反顧獻身兒童安全的模範市民簡直令人感動到落淚。
    後來，鄭鋒為了減少麻煩，一般都會陪著小狐狸出門，或者找人陪同。一身名牌又獨身一人的漂亮小男孩實在太惹人注目了。
    小狐狸還這麼蠢。
    選好了點心和糖果，鄭鋒和小狐狸走出fantasia，恰好看見了兩位認識的人。
    年輕女孩氣衝衝的上車，大力拉上車門，發出"砰"的一聲，車立即就開走了，隻剩一個穿名貴西裝的青年愣在原地。
    是Anna和楊青。
    看樣子楊青的日子過得比想象中還要糟糕，不知道他有沒有為甩了許願而後悔。鄭鋒看著這一幕，感歎。
    攀高枝？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受氣。
    楊青抱著頭，緩緩蹲在地上，垂下的眼眸遮住了裏麵怨毒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