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告別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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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麥芒比一般人更怕冷。
    但男孩總不能像女孩那樣口罩耳罩厚絨線帽子吧,麥芒圍著厚厚的圍巾,出去一趟,回來就鼻子耳朵通紅。
    因此每天上學放學,鄭鋒都安排了人來接他,穿過一小段路就能鑽進暖和的車裏,不算太壞。
    大雨下得淅淅瀝瀝,雨水很快模糊了視線,隨即雨刷器掃過,眼前又是一片清明。
    "麥芒——"
    "萬事通"把一本大書頂在頭上遮雨,急急忙忙地跑到車前,說:"我忘了帶傘,捎我一截成不?"
    麥芒立即打開車門,讓他的倒黴同學進來,遞給他一塊幹毛巾,讓他擦擦臉上頭上的雨水。
    車裏有很多備用的幹毛巾。
    "你到哪兒?我送你。"麥芒問。
    "不麻煩你了,我就在前麵下車。"
    麥芒笑笑,"沒關係的,我記得你家住在陽光花苑對嗎?"
    "萬事通"看了一眼車外,大雨絲毫沒有停止的趨勢,於是遲疑了一下,沒再拒絕。
    "謝謝了。"
    "不客氣,"繼而麥芒對前麵說道:"劉叔,先去陽光花苑。"
    "好,小少爺。"
    看到"萬事通"驚訝的目光,麥芒臉一紅:"劉叔,我說過了,叫我麥芒就好。"
    劉叔是雲溯送過來的人,一個不言苟笑,嚴肅也恭敬的中年男人,與其說是司機,不如說是保鏢,沉默無言,臉上從來沒有多餘的表情。
    "萬事通"接了個電話,接完就垮下臉,愁眉苦臉地對麥芒說:"前麵超市我就下車,可不可以把傘借給我?"
    "沒問題,"麥芒應下,他問:"你有什麼事情嗎?"
    "哎,我媽媽被雨困在公司了,讓我自己在外麵吃。"
    麥芒想了一下,提出邀請:"不如去我家吃吧。"
    "那怎麼好意思。"話雖這麼說,"萬事通"還是應下了,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剛開學的時候,由於麥芒不善言辭,也不知道如何與人交流,很多事情都遇到了麻煩,雖然鄭鋒一直在幫他,但細微之處還是不如同學了解得仔細。對於總是幫自己的"萬事通",麥芒心存感激。
    車立即調頭,往家裏開去。
    麥芒給鄭鋒打了個電話,說有同學會來家裏吃飯。
    "好,我跟小嵐說一聲。"熟悉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鄭鋒說:"直接來伊利亞特這裏,小嵐說家裏廚房好像有點問題。"
    "大哥也回來了?"
    "對,今天早上剛下飛機,也算為他接風洗塵,大家都在。"
    "好,我們很快就到。"
    "萬事通"剛下車,就看見一個外國人舉著撐在自己頭頂的巨大黑傘站在身邊,巍然不動,頓時嚇了一跳。
    麥芒微笑著打招呼:"盧卡,好久沒看見你和大哥了。"
    盧卡不像司機那麼一板一眼,司機走後,他正經的臉立即柔和下來,"小麥好久不見!我有給你帶禮物。"
    標準的中文震驚了"萬事通",原來外國人說中文可以說得這麼好。
    麥芒向"萬事通"介紹:"這是我大哥的朋友,盧卡,意大利人。"
    到伊利亞特家門口,"萬事通"看著麵前低調奢華的別墅,目瞪口呆:"麥芒,這是你家嗎?"
    麥芒搖搖頭,"萬事通"舒了一口氣,隻見麥芒指了指旁邊那棟房子:"那個才是我家,剛搬來,廚房有問題,所以今天來大哥家吃飯。"
    客廳裏,大家都在等著麥芒和他的同學。
    "萬事通"好不容易在客廳的人裏找出兩個認識的,還都是老師。好在他天生自來熟,也沒有太尷尬。
    之後,他才知道麥芒口中的大哥是個意大利人,並且雇了好幾個外籍傭人,包括剛剛的盧卡也都是,客廳裏的人交談的時候他就沉默地站在一邊。
    靠!資本主義啊!
    "萬事通"還不可思議的發現,掌廚的竟然是一個看起來還不到十歲的小男孩。天呐,這家人到底都是什麼關係,又是如何聚集在一起的?
    而且,他們班的化學老師好像還和那個金發藍眸的意大利帥哥關係不一般呐。
    飯菜十分豐盛,飯桌上,"萬事通"聽到他們說什麼張婉自殺之類的,於是作為知情人,他小聲的說了一句:"張婉不是自殺的。"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著他。
    他解釋道:"我家就住她家對麵,那天,我看到她從陽台爬出來,手裏還拿著一堆床單,我開始以為她要晾衣服,就沒在意,出去玩了,回來聽說她跳樓自殺了。"
    張婉應該是想把床單綁在哪兒然後順著床單下去,之後不小心失手墜樓。
    吳楊曾經提到過,張婉的父母不支持他們的婚姻,甚至還想把張婉嫁給一個離過婚有孩子的老男人。
    這麼說來,張婉不是自殺,而是被父母鎖在家裏,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結果發生了意外。父母對警察掩蓋真相,也是合情合理的。
    所以張婉才會去找吳楊,並且對人世戀戀不舍,因為她根本不想自殺,她隻是想去找愛人。
    Bingo!
    "萬事通"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說完之後大家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連麥芒也笑著跟他碰了一下果汁杯,說:"不愧是萬事通啊!"
    即便不知道個所以然,他還是下意識的點頭,揚起笑容,驕傲道:"那是。"
    盧卡衝這小子笑了笑,藍眸狐疑地掃過來,盧卡馬上恢複嚴肅的表情。
    "代孕的事情,要不要告訴吳楊?"兩個學生走後,周信延毫無形象地整個人癱在沙發上,頭枕著伊利亞特的大長腿。
    他仰著頭,即便是陰雨天這麼昏暗的天色,也無法令那頭燦爛的金發減少半分光芒,反而更加耀眼了。他看得微微有些失神。
    鄭鋒坐在對麵沙發上,腿上攤開一份財經報紙,他看著弟弟工作的模樣被印在上麵,不禁莞爾一笑。
    聞言,他道:"先不要吧。"
    吳楊說起感情經曆時,臉上的幸福表情他印象深刻,那是一種曆經風雨好不容易才爭來的幸福,安靜又美好,沉溺其中的人不願清醒。
    可是它太脆弱了,一碰就會碎。
    看見它的脆弱本身就是一種痛苦,鄭鋒何必要再去碰上一碰?
    鄭鋒把報紙疊好,放在一旁,遙望著窗外雨水如簾幕,初冬的寒風吹得樹枝左搖右擺,枝葉顫抖得厲害。
    他說:"有的人,永遠不知道一個人為他做了多少事情。"
    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傻子的幸福需要聰明人來守護。
    伊利亞特的藍眸飄忽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花瓶裏仰頭綻放的香水百合上,輕聲說:"其實我這次,是來道別的。"
    周信延猛地坐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本來就在意大利!還坐飛機回來道別!機票多貴!"
    鄭鋒扶額,果然自己剛才的想法是正確的,傻人有傻福。
    窗外陰雲密布,而那雙豔藍色的眸子如雨後晴空盛著愉悅的笑意,澄淨透明,薔薇花般的唇彎成絕美的弧度,伊利亞特綻放出一個明媚的微笑,似乎將昏暗陰沉的天色照亮。
    伊利亞特眉目間的淩厲,都是後天養成的。
    鄭鋒突然想起伊利亞特第一次去費洛家的時候,大家都說有天使飛進了花園。
    伊利亞特說:"事情可能有些棘手,時間也會長一些。"
    "多久?"周信延問。
    "半年。"
    "能少一些嗎?"
    "六個月。"
    "還能再少一些嗎?"
    "180天。"
    周信延恨恨地盯著伊利亞特,說:"晚一個小時我就去找別的人包養我!"
    伊利亞特沒忍住,又笑了。
    鄭鋒隱約覺得事情不簡單,便問:"什麼時候走?"
    藍眸暗了暗:"明天上午。"
    "這麼急?"
    看樣子伊利亞特的事情的確很棘手,不然這個總是驕傲張揚的黑幫少主不會用種語氣說話。
    周信延似乎渾然不知,沒心沒肺地打飽嗝。伊利亞特走之前,大家都像平常一樣相處,臨走的時候,小狐狸才知道大哥要走,立即哭著抱上去。
    伊利亞特笑著摸摸小狐狸的頭:"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機場回來的車上,鄭鋒瞥見周信延的眼角微紅,接著,整個眼眶都紅了。
    他當然發現了他無所不能的情人一來就心事重重,他也知道伊利亞特心裏沒底,他隻是……不想讓他擔心。
    悲傷的離別一定不會有好事,電影電視劇裏都是這樣。
    所以……不如笑笑。
    他就像平常一樣生活。
    如果不是偶爾握著粉筆的手指微微顫抖,如果不是看教案的時候總是出神,如果半夜醒來的時候,沒有摸到枕邊的滿手冰涼。
    他幾乎讓自己以為那個走掉的人從未存在過。
    他笑著說:"太好了,我終於重拾橫著睡一張床的權利了!"
    可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權利越大越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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