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鄭鋒沒想到自己這麼一問，吳楊把所有的事情都吐露出來。
    "小婉她……是石女。"
    眾所周知，男性有天生性功能障礙，但鮮有人知女性也會如此。石女在女性之中概率極低，不過概率這個東西，碰不上就是百分之0，碰上了就是百分之百。有些你覺得毫無可能的事情，也許就會發生到你身上。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千萬分之一的那個1。
    小婉是內石女，沒有性生活，更不能生孩子。
    "我跟她在一起6年，我不介意的，我從來沒有嫌棄她，真的……"
    夕陽下女孩的似水溫柔，就那麼纏繞住了他所有的幻想，也實現了他對愛情的所有憧憬。
    然而，雙方父母知道之後，都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吳楊父母堅持認為生不了孩子的女人是"不下蛋"的雞，吳楊提出可以找人代孕，吳母卻說既然有能生孩子的女人為什麼要找個不能生的。
    張婉父母覺得自己女兒嫁到他們家一定會受委屈，不如把女兒嫁給一個離過婚有孩子的老男人，老男人會疼人還有錢。
    吳楊和張婉就這樣一路磕磕碰碰地走了下來。
    人們習以為常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就是奢望。有人說，世界上最難的就是找到一個愛自己而自己又愛的人，他們找到了對方，並立誓至死不渝，卻遭到了所有人的阻止。
    有些人生來就是不一樣的。
    從一出生就決定了本該尋常的事情對他們而言要難一千倍一萬倍。
    從一出生就決定了很多局麵他們無能為力。
    "我放棄過……三年前我到外地去工作，去年過年回家，我隻去了街上一次……"
    《卡薩布蘭卡》裏有一句經典台詞：世上有這麼多個城鎮，城鎮裏有這麼多個酒館，她卻走進了我的。
    這座城裏有那麼多條街，一天裏有那麼多個時刻，我偏偏遇見了她。
    三年裏的每一個日日夜夜都是煎熬，思念像蛛絲一樣纏緊了他的心，名為"絕望"的蜘蛛一點一點將他吃空……
    "我再也過不下去沒有她的日子了，那比死還可怕，重新抱住她的那一刻我發誓，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如此，殉情亦有何懼？
    終於柳暗花明了，吳楊微紅的眼睛裏飽含希望，語氣心酸又幸福："現在她父母同意了，她換了工作，說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我。"
    鄭鋒移開了目光，他不敢看吳楊的眼睛，那雙眼裏有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幸福的滿足和慶幸，鄭鋒卻明白這也許隻是一場空。
    可他不會做那個告訴他一切皆空的人。
    "祝賀你守得雲開見日出，如果有這個榮幸，我希望出席兩位的婚禮。"鄭鋒這樣說。
    從吳家出來，上了車，麥芒問他："為什麼不告訴他真相？和鬼在一起隻會害了他。"
    "這件事情我們不要再管了，"鄭鋒的聲線沉靜又淡漠，"他說的就是真相。"
    鄭鋒在麥芒麵前一直表現得十分溫和，然而現在，他微微鎖著眉，抿著唇，渾身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可是……"
    "沒有可是。"
    說話第一次被鄭鋒打斷，還是以這般冰冷的語氣，麥芒眼裏瞬間寫滿受傷。
    他生氣了，自己還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這個認知讓麥芒很困擾。
    鄭鋒看到少年眼裏的受傷，知道自己話說重了，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還沒等他說什麼，副駕駛座的少年突然解開安全帶，弓起身體在他唇角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輕吻。
    車子一震，差點開出馬路。
    鄭鋒又怒又氣又不知道怎麼發作，說："不要命了？"
    "不要。"麥芒看也不看他，麵無表情地回答。
    "你怎麼了？"
    "沒什麼。"
    "你……"
    "我沒什麼。"
    "你看起來不像是沒有什麼。"
    "我說沒有什麼就是沒有什麼！"
    後來，鄭鋒再說什麼，麥芒都不回答。
    他的少年在發脾氣，莫名其妙地發脾氣，不過，好像是他最開始莫名其妙地對麥芒發脾氣，於是造就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場麵。
    一直以來，這孩子對他都是百依百順，尊敬並依賴他。對他發脾氣，這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算了，由著他。
    鄭鋒可沒有哄孩子的經驗。
    其實鬧完別扭之後麥芒也後悔了，他沒事莫名其妙地發什麼脾氣啊，現在連個下的台階都沒有。
    但鄭鋒沒有說什麼，他也什麼都不說好了。
    鄭鋒沒有表情，他也冷著臉好了。
    心一橫，索性將脾氣一發到底："停車。"
    "還沒到……"
    少年冷聲說："我到了。"
    "你到哪兒了？"
    話是這麼說，鄭鋒還是停了車，看著少年拉開車門下了車，頭也不回地朝附近的別墅區走過去。
    鄭鋒開著車慢慢地跟在後麵。
    麥芒的餘光瞥見多時，他回頭："不要跟著我。"
    說完扭頭繼續走，姿勢無比決絕，背影無比落寞。
    他不敢回頭，他怕男人看到他眼睛裏的後悔，於是他壯了壯膽，繼續往前走，步子卻不知不覺地放慢了。
    你再跟上來我就不走了……
    他側了側頭，發現那輛熟悉的車已經消失在視野。不會……真的走了吧？
    再次回頭，看見車，他心裏又驚又喜，卻冷著臉吼道："我叫你不要……"
    不是鄭鋒的車。他愣了一下。
    司機也愣了，滿臉莫名其妙地繼續開車。
    刹車聲響起，一輛車停在他身旁，他猛地轉過身。
    "小麥？"
    是伊利亞特的黑色瑪莎拉蒂，伊利亞特搖下車窗，一頭金發耀眼不遜於陽光，他摘下墨鏡，看著車旁這個突然表現出巨大失望的少年。
    伊利亞特打招呼："去我家坐坐嗎？"
    "好。"
    伊利亞特剛到家，有短信進來，他查閱之後，了然地笑了，問麥芒："今晚要留下來嗎？"
    "嗯，好，謝謝大哥。"麥芒悶悶地答道。
    伊利亞特把在意大利的幾個傭人帶過來了。自從小狐狸走後，伊利亞特隻能每天出去吃——盧卡的手藝實在糟糕得驚人。前幾天回意大利，順便就帶了幾個滿意的傭人過來。
    "大哥。"麥芒看伊利亞特在鍵盤上噼裏啪啦的手指終於停頓了一下，出聲喚道。
    伊利亞特合上筆記本："嗯？"
    他端起茶杯，小啜一口，他有"談話就要開始了"的預感。
    "被包養是怎樣的啊？"
    伊利亞特的手一抖，差點沒端穩茶杯，良好的教養讓他沒有把嘴裏的茶水噴出來。
    他淡定自若地答道："也許這個問題周來回答會比較合適。"
    "可是，大哥不是被他包養了嗎？"
    唯一懂中文的盧卡四處看了看，考慮哪個方向偷偷溜走會比較合適。
    伊利亞特眸色一沉："誰告訴你的？"
    "周信延。"麥芒毫不遲疑地出賣了隊友。
    伊利亞特銳利的目光往盧卡身上掃了一眼，正在猶豫怎麼回答，門鈴就響了。
    盧卡如獲大赦，趕在傭人之前開了門，一看，是小少爺。盧卡心底湧出幾份兔死狐悲的情感，請周信延進來的時候自己順路溜了出門。
    "盧卡你過來。"伊利亞特用意大利語命令道。
    周信延一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太對。他把自己最近的行徑勾當都回想了一遍，沒有什麼會惹到黑道少主的，於是放下心來，一屁股坐到伊利亞特旁邊，順便朝傭人吩咐："coffee，please。"
    一雙手突然落在他肩上，力道輕柔地幫他按起了肩膀。
    周信延像碰到刺蝟一樣彈開，不可思議地看著伊利亞特那雙精致修長的手。
    那雙手停留在空中，並且向他伸來，手的主人露出仆人一般忠誠又尊敬的微笑，向他請示："主人，不用我給您按摩嗎？"
    周信延看著伊利亞特含笑的藍眸，懷疑他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伊利亞特眉眼柔順，輕輕地歪了一下腦袋，說："主人包養我，為主人按摩是我的義務。"
    "麥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