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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給伊利亞特安排好房間後,鄭鋒沐浴完,站在窗邊,作為當事人,他理所當然地失眠了。
    該死,該睡的時候又睡不著。他點了支煙,又關了燈,然後開始思考。
    陷入思考的時候,光線也是一種幹擾。
    他的潛意識不相信少年隻是他的幻想,那麼真實又那麼詭異,他希望真的出現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又不願意看到那個遍體鱗傷的絕望的少年。
    一個心思就立即從心間升起,或者它原本就存在,現在它開始萌芽。
    他想要救那個少年,無論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中。他要告訴少年,人活著有很多意義,即使一無所有,也要期待擁有。
    想通之後,他掐滅了煙。
    他開始有想法地進入夢境,而這個想法是如此強烈,強烈到能穿破重重阻礙,到達它該去的地方。
    鄭鋒如願又一次來到那間地下室,他已經熟悉地下室潮濕的感覺,熟悉看到了那條粗壯的鐵鏈。
    不過此時,少年卻蜷縮著躺在地上,衣衫碎成爛布條搭在他纖細冰涼的身體上。
    鄭鋒突然就理解了為什麼少年以後就再沒來找過他,他被打暈了!
    天!他這個時候應該找到這個少年,而不是強迫自己睡覺!
    有了這個意識之後,他坐在少年身邊,少年的身體得駭人。鄭鋒把他抱在懷裏,溫暖著他的身體,又擔心碰到了他的傷口,造成二次傷害。他輕輕搖著他,試圖喚醒他。
    "醒醒,醒醒!"
    一連叫了幾聲,少年都沒有反應。
    鄭鋒突然想到了什麼,靠近少年的臉頰,在他耳邊說:"活下去!找回你的狐狸,去追你想要的。活著。"
    少年似乎動了一下,鄭鋒停止搖動,急忙問他:"你在哪兒?告訴我你的地址!"
    少年虛弱的聲音響起:"燈籠……"
    還未說完,少年的身體又軟下來,冰冰涼涼的,像一條死蛇,了無生機。
    鄭鋒試了幾次,少年卻再沒有反應。他太虛弱了,剛剛那番醒來已經透支完他所有的能量!
    他粗略地觀察了一下地下室周圍,沒有找到任何出口。於是他坐回少年身邊,開始思考。
    燈籠?燈籠花?燈籠樹?還是某個地點的名稱?
    鄭鋒想起第一次見到少年的時候,那是在燈籠樹下,會落下幾朵燈籠樹花。少年是在提示他拘禁他的地方種著燈籠樹嗎?可是燈籠樹作為一種常見的綠化樹,幾乎全市都種著,該怎麼找?
    鄭鋒努力回想之前的場景,卻隻記得起紫色的燈籠樹。他強迫自己鎮定,然後閉上眼睛開始睡覺,睡著應該是唯一一種從夢境回到現實的方式。
    他從來沒覺得入睡如此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迷糊之間,他感覺到了困倦的感覺來臨。
    鄭鋒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雲溯打電話,讓他立馬找人發給他一份詳細的本市地圖,要求標出所有種了燈籠樹以及可能有地下室的地方!
    他匆匆去洗漱換衣服,剛剛打電話的時候,他看見窗簾裏透出隱約的晨光,天馬上就要亮了。
    聽到動靜,早已醒來的伊利亞特敲了敲鄭鋒臥室的門,說:"雲,有消息了。"
    由於時差反應,伊利亞特幾乎一整晚沒有睡,所以他第一時間就接到了下麵的消息。
    畫麵裏的男人抓住了,不過狐狸已經被他賣給了據說是一群道士的人,伊利亞特並不是很能理解道士這個詞,但在他的命令之下,現在一行人正在趕往買主家裏,威逼利誘也好,總之狐狸要活蹦亂跳的回來。
    費洛家族的傳統習慣就是先計較結果,再計較過程。
    說得通俗點就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雲,很抱歉,我們搜查過他的家,並沒有找到任何地下室。"
    鄭鋒讓伊利亞特接通了那邊的電話,手機放在茶幾上,開了免提。
    伊利亞特對那邊說了幾句,男人就被按在手機旁,等待著對麵發問。
    男人並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招惹一群外國人,也許他們是看上了那隻狐狸,但現在狐狸不在自己手上,他也規規矩矩地帶了路,而且他認為外國人不敢在中國的地盤上太過放肆,於是,他還算比較鎮定。
    出乎他的意料,對方的中文字正腔圓:"我問你,那個被你關起來的孩子在哪裏?"
    對麵沉默了。
    鄭鋒的表情陰沉得可怕。伊利亞特隔著手機打了個響指,那邊立即傳來肉體遭受暴力擊打的聲響,接著是男人的悶哼。
    男人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睛,一切的一切他都做得滴水不漏,為什麼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還會招來身旁這群外籍暴力狂!他想不通!
    意識到事情敗露的嚴重後果,男人先是不吭聲,後來在暴力毆打之下咬牙切齒地說了三個字:不知道。然後又繼續保持沉默。
    "算了。"鄭鋒說。
    再打下去人就沒了。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點擊查看新郵件,打開了那張像素極高的巨大的地圖。地圖上標明了本市的每一條街,放大就可以看清街道名字,有一大片線路被依照鄭鋒的要求描紅,那些都是種了燈籠樹的街。
    燈籠,燈籠……
    他把目光著重落在那個男人出現過的地方的附近,放大,再放大。
    燈籠路!
    在西南方向的近郊區,有一條燈籠路,街道線都用紅色描過。一定是這裏,少年說的燈籠不是燈籠樹,而是這條路的名稱。
    伊利亞特那裏的電話還沒掛,對麵有人向他報告這次要找的似乎是當地什麼有身份的人。伊利亞特並沒有太在意——他從來不找沒什麼身份的人。
    鄭鋒把地圖上的可疑區域標記出來,拜托雲溯派人搜索區域內所有可能有地下室的地方,務必找到少年的關押地點。
    如果不是十萬火急,鄭鋒也不願意讓最近十分繁忙的弟弟幫忙。
    考慮到伊利亞特和雲溯可能存在同行是冤家的可能,鄭鋒決定請伊利亞特去解決狐狸的事情,伊利亞特大方的答應了,很快就出門。
    伊利亞特出門不久,周信延就過來了,精神萎靡,像是一夜沒睡。他還有些不明所以,問:"有線索了嗎?"
    "如果想趕上結局的話,建議您趕緊換鞋子出發。"
    車往燈籠路開去,出了市區之後,白色的法拉利疾馳如一匹雪狼,周信延搖搖晃晃地捂住嘴,幾乎要吐出來。
    "喂!我們是去救人!不是自殺啊!"周信延大吼。
    鄭鋒沒理他,仍然專心致誌地開車,神情淡定,仿佛隻是開個會。
    路上接到了消息,稱有人以暴力拒絕搜查。鄭鋒不以為然,他們本來就是用暴力搜查的,以暴製暴,相信雲溯手下那堆人很擅長。
    鄭鋒朝信息上的地址開去,很快就停在了那戶住宅麵前。
    住宅主人是個單身老男人,腆著啤酒肚,相貌奇醜,渾身散發出的猥瑣氣息讓鄭鋒一陣惡寒,他隻看了一眼,就往地下室快步走去。
    剛跨腳進去,鄭鋒就感覺到這種氣息與夢裏的不同,情急之下他沒有多考慮,下了石梯,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的狀況。
    令他詫異的是,角落裏沒有那個熟悉的少年的身影。那裏擺著一張破破爛爛的床,床上用鐵鏈鎖著一個女孩,女孩赤luo的身體上遍布傷疤,神情木然,見到有陌生人進來,她突然大吼了一陣,努力把自己往後縮,後背在牆壁上擦出血痕。
    鄭鋒認出了這個女孩,本市失蹤人口名單裏有她,是一名本地大學生,失蹤一月有餘。
    鄭鋒走到床邊,臉上淡淡的沒有表情。
    實際上他的腦海裏各種想法錯綜複雜。
    女孩的意識仿佛開始清醒,她爬到鄭鋒身前,用哀求的目光望著鄭鋒,嘴裏喃喃著:"救我,救我……"
    救我……
    一切想法立即中斷。找錯人了!
    鄭鋒不忍看到女孩的狀況,更害怕自己找到那個少年的時候他會是怎樣的慘狀。
    女孩被送往醫院,帶頭的人問鄭鋒,囚禁女孩的人的怎麼處置,鄭鋒淡淡地看了一眼,隻說了兩個字:"報警。"
    帶頭的人犯了難。
    周信延還沒緩過來,剛準備下車跟著去看看,鄭鋒就利落地上車係安全帶,立即發動汽車。
    "喂我還沒係安全帶……"
    周信延還沒說完就閉上了嘴。鄭鋒這次開得很慢,像是要慢慢地把這條路看一遍,找到其中有熟悉感覺的那一處。
    他抿著唇,神情嚴肅。
    剛才那個女孩刺激了他,他心裏升起強烈的內疚和自責,如果自己一開始就找到他,他就不會受到那麼多傷害。
    突然,他踩下刹車。
    "你來開車。"
    周信延沒有反對,迅速與鄭鋒交換座位,沿著鄭鋒指的路線一路開去。
    鄭鋒閉上眼睛,回憶第一次看到少年的時候。
    燈籠樹的冠形,樹形,以及樹幹上的凹凸傷疤,根部的起伏分布被他鎖定在腦海。
    燈籠樹花和別的花有很大差別,有些人甚至不將它歸類為花。它就像一個偏尖的小燈籠,燈籠裏有一顆實心果子。
    這些性質使它們不會輕易地被風吹跑。而C市最近陽光燦爛,風輕雲淡,它們之中的大多數應該還在原位。
    印象裏的燈籠樹花被放置在坐標上,鄭鋒記下了那些坐標,讓周信延靠邊開車,速度放緩。
    帶來的人還在挨家挨戶地探查,先是以檢查的名義,如果拒絕他們就利誘,最後讓人悄悄翻牆摸進去,實在不行再暴力威逼。帶頭的人放過了所有乖乖配合的人家,所以進行起來也算是一路順利。
    至於那些心裏有鬼的人,更是不敢報警,隻能吃啞巴虧。
    鄭鋒的進度很快就超過了挨著搜查的人。
    終於,車停了下來。鄭鋒下車,站在一顆在周信延看來並沒有什麼獨特之處的燈籠樹前,模擬夢裏的角度,他眼前一亮。
    沒錯,就是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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