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大哥微闔了眼，微弱的歎息傳到我耳裏時，我以為那是錯覺。我依舊盯著他，刀削的側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上濃眉張狂，最終我的視線，落在他的唇上。我想起，那一晚的親熱，他也主動吻了我，其中的意味理不清，道不明。畢竟他還是醉著的。
    他揮了揮手，我整個身體立刻被人製住。料到他不會放過我，但我心中依舊悲憤難鳴。辜負我的心意，又強行將我留在身邊。他究竟要殘忍到什麼地步！
    “你需要冷靜，小瑞。”這是我被拖走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他的嗓音略微沙啞，抽去些力氣後，顯出幾許悲涼。
    夜色如墨，月光淒冷。山莊的回廊中，我被押解迫使向前。晚風吹得我額頭發涼，我看見荷塘裏銀色微波蕩漾，挺立的荷葉連成一片。忽然，我的頭一陣刺痛，一切變得迷離恍惚。閉著眼甩了甩頭，水麵承接的萬物倒影方才漸漸清晰。我想那病該是快要發作了。
    興許殷寧也察覺到不對，才狐疑地回過頭。他的臉白得滲人，此時側身在月光下，更是如鬼似魅。“怎麼突然安靜了？”
    我瞥了他一眼，隻覺著現在的自己，汗蹭蹭的額頭，幹澀泛白的雙唇，顯得很是狼狽。可他似乎隻注意到我的沉默，並未發現我身體的異樣。我很欣慰，沒有被他奚落。
    相反的是，他開始對我噓寒問暖。“你腿還疼嗎？”
    他嘴角一抹狡邪的笑，“我真不是故意要為難你，我也是奉命行事。大莊主要抓你回來，我也沒辦法。”話語間是在道歉，但他的眼睛和身體絲毫沒有表現出該有的歉意。
    安撫著心中的怒氣，我直截了當戳穿他的虛情假意，此時此刻我完全沒有耐心陪他做戲。“別假惺惺了。”
    他佯裝無辜，讓周圍的人放開了我。“當初算是你救了我，現在如果你想走，我絕對不會攔著你。”他攤開雙手，毫不介意。
    如果是常人，真的會信他感恩戴德。但我是江湖人，我混跡江湖的人生準則就是，一旦被某人出賣，就絕不會再信他第二次。
    我鬆了鬆雙手的筋骨，還不忘瞪退周圍昔日的部下。憑硬本事，在場的每個人都不如我，尤其是武功盡失的殷寧。但我身上的軟骨散還在發揮作用，人現在也入了山莊，想輕而易舉地逃出去，確實不太可能。
    殷寧站在一旁，依舊昂然自若，果然他會做出如此大膽的決定，還是吃定了我看穿這兒的困局，不敢輕舉妄動。
    “山莊裏除了兩位莊主，就屬你地位最高，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他困惑不解地望向我。眼中的嫌惡，讓我明白他話中有話。
    我在明神山莊確實如魚得水，但這和我愛慕殷大哥是兩回事。我會離開，也是因為我心灰意冷，這與我地位高低也毫無關係。
    更何況，那些曾對我敬重有佳的人，在道聽途說後，也都將我貶得一文不值。我是殷大哥的左膀右臂，但我無法阻止眾人對我心懷偏見，也無法改變殷大哥的心。
    見我再度陷入沉默，殷寧又說：“如果你後悔了，就與大莊主解釋，在眾人麵前澄清……”
    我當即打斷他的話，“你懂什麼？”勸慰我的人一直都有，可我從來不覺得有人能真正了解。
    停留片刻，殷寧笑得可怖，“我確實不懂，我隻知道那群老不死的，要殺了你整頓不良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