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四章 咦~誰不知道哇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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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匿影於金漆梁柱之後的人直到一眾朝臣侍宦悉數退離,這才恭恭敬敬步至君前,單膝砸地,屈身拜倒。
    座上君王怔愣一瞬,不覺蹙起雙眉,“無疾有話但說,何故為此?疊傷累患,無須行此大禮。”
    衛無疾抬頭露出那張仍舊血色全無青白蒼悴的年輕臉龐,“蒙君上多年寵眷愛顧,無疾銘記在心,無以為報,吾命在天,不敢違逆,還請君上勿要為難少君。”
    秦王望著眼前誠摯坦然的孩子,目光之中愈加多出幾分疼惜愛憐,待明了對方話中所指,複又暗歎一聲,愕然失笑道:“秦君父子承命於天,前半生寡人為你逆天改命,後半生有扶蘇庇護在旁,彼當安享百年,無須他慮。當年汝母秦清將你送入秦宮,願以合族歸附,隻求寡人將你養在膝前,寡人原以為蜀中大巫有意為難衛氏,故以命理之說妖言惑眾,誰料自你進宮,果連生大病,幾度危急,寡人這才不得不信以為真。”
    衛無疾重又垂下頭顱,攥緊掌中佩劍,諸般隱痛,苦澀難言,胸中爐甕,有若黃連燒湯,“蜀人何喪,孤煞在旁,雷驚神怒,連禍帶殃……”
    “舊事勿提!”秦王一聲冷喝打斷他口中傳遍蜀地的淫辭悖語,“既無事可做,還不回去好生養傷,期澤去後,扶蘇再無心腹,來日康複,便好生安守太子身旁,小兒女事尚理之不清,寡人如何放心將秦國交到汝等手上!”
    同席武士望著大快朵頤恨不得將碗筷都囫圇咽下的年輕人,盡皆露出莫名之色。身旁相熟的同伴拍拍青年勁實的肩膀,忍不住出言調笑道,“莫非公子叫你一路忍饑挨餓,怎生回來成了這副餓狼之相?”
    莫提公子尚好,晏初陽聞言越加悲從中來,胃口大開。天知道回來這些時日,他日日心神不寧,公子遲遲不來問罪,反叫他坐立難安。忤逆犯上,違令不遵,篡亂大局,牽累少君,條條皆是死罪,心知在劫難逃,也不懼坐等刑戮。隻是誰料廚房自有了鐵鍋一物,新鮮菜式竟層出不窮,佳肴美味在前,叫他如何舍得去死啊!
    未等他將滿腹委屈訴說道明,門外已有人傳命而來,“阿陽,令主相召!”
    晏初陽背上躥起一股僵麻,他看了眼前來催命而不自知的同班衛士,嘴角扯起一個慘痛的獰笑,隨後默然起身,一臉悲壯,應召而去。
    那些叫人難堪的措手不及稍稍冷卻過後,秦湛忽然覺得他感到的欺瞞背叛,其實毫無根由,荒唐顢頇。理智未曾崩塌,愛情便不會顯現。他要找的是一個能夠相伴一生的人,原以為孟昔再合適不過,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那人都知道該怎樣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所以即便對方並不在自己的視線之中,也不必每時每刻都為他擔驚受怕,掛肚牽腸。就如同對方將他當成一塊爛熟於掌的魔方,早已摸透了所有拚挪的公式與方向,所以總能先人一步猜到他的所思所想,叫他誤以為自己抓住了對方的目光,其實都不過是一種心意相通的虛偽假象。
    藏起那些頹然落魄,步入內宮的時候,秦湛未曾想到,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韓廩,而是韓倉。這個遲遲不曾露麵的中庶子,跟韓廩那個衛率一樣,都是李斯托付他照拂的對象。他不知道後人附會的蓮之美是不是果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但他目之所見的這個美如臥蓮一般的人,卻已染盡濁塵,爛如塘泥。
    拓如遠山的一雙眉,早叫煩愁擰去了形狀,亮如辰星的一雙眼,也已蒙上一層晦暗的冷光,清淨脫俗的一張臉更是被多年扭曲幽閉的宮闈生活畫上無數豔媚妖冶乖僻倉皇。他想起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的韓廩,心中陡然生出幾分憐惜之意,那個羸弱瘦削的少年,究竟付出了多少,才能將弟弟保護得纖塵不染,直爽純粹,明明是個好孩子,明明已重獲新生,卻到現在為止還在一意孤行將自我放逐毀棄,好在如今這人已來到自己身旁,他不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本事成為這兩個孩子一生的依仗,但至少現在應該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從噩夢中喚醒。
    眼見引路之人非是將他引向囚牢,反是徑直帶往偏苑,晏初陽便已知曉,果真死到臨頭,無可轉圜。
    苑中海棠,是株奇葩,秋去冬來,依舊滿樹繁花,隻有他們這些黑鷹銳士才知道,罪人之血沃灌而出的景色,越是美麗,越是叫人膽寒。
    神情冷肅立在樹下的男人,一張病容未去的臉叫身後嫣紅明豔的嬌花映襯得愈加慘然。
    晏初陽剛將膝蓋埋進濕軟的泥地,麵前便無情地紮下一柄長劍,男人波瀾不驚的一雙眼帶著看慣生死的寂寥淡漠,“是自我了斷,還是要我親自動手,你看著辦。”
    晏初陽臉上一白,心知令主允他自裁已是法外開恩,早即做好準備,此時倒也不見半分畏縮氣短,伸手握上劍柄,運力將長劍倒拔而出,腕上利落翻旋,鋒刃便橫上脆弱的頸項。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抹劍切喉,卻猝不及防被人從身後一腳踹上肩膀,長劍立時脫手而出,上身亦隨之撲向泥地,狼狽至極啃了一嘴濕土。
    簡狄聽傳令主有召,便知這小子大難臨頭,匆忙趕到果見對方受命自戕,情急之下,隻得先作阻撓,再行開口求饒。
    衛無疾見來人所為,手上雖未有動作,麵上卻愈加沉冷,“你當知曉,護短也要有個限度。”
    簡狄腹中苦不堪言,這小子他教導多時,而今雖說不上出類拔萃,卻也是一把好手,眼睜睜看他負罪就死,實在於心不忍,事已至此,也隻有硬著頭皮搬出救兵,“令主明鑒,非是簡狄護短,此子最大惡極,公子恨之甚甚,早有明言,回宮定要親自處置,如今叫他自行了斷,豈非太過便宜?”
    衛無疾聞聽太子之名,神情略見鬆動,蹙眉望向長跪在前的人,“公子果有此言?”
    簡狄心裏七上八下,語氣卻越發篤定,無論如何,令主麵前,必死無疑,太子那裏,至少還有生機,“確有此言。”
    衛無疾眼角挑起一絲諷笑,晏初陽垂下頭顱,掩去麵上的難堪窘迫,簡狄向來不會撒謊,這話莫說瞞不過令主,連他也覺生硬牽強,就在他以為對方恐會大動肝火,將他二人一並處置時,卻聽那人謔笑道,“小子,究竟是誰告訴你,公子是我骨中之髓,眉下之目,心頭之血?”
    未料當日一時情急,胡謅亂語竟字字句句都傳入當事人耳中,晏初陽噎了一瞬,雖未敢直言,卻也忍不住低聲咕噥道,“秦宮之中,誰人不知。”
    衛無疾眼中劃過一絲惝恍迷離,秦宮之中,人盡皆知,唯獨那人瞽而不察,他是不是當真應該問他一句,究竟是視而不見,還是有眼無珠?“走吧,既有言在先,我倒要看看公子欲將你如何處置。”
    阿弟說了公子扶蘇太多太多的好話,韓倉推脫不過,才隨他一同入宮,若對方果如阿弟所說的那般好,他也能當麵謝謝那人對他們父子的關懷照顧。可誰料,當那個容貌明朗俊美,器宇雍容端方的人行至近前時,他卻瞬間不由自主遍體生寒。那樣陰冷的一雙眼跳出兩團幽深的火焰,帶著不言而喻的羞辱輕薄,還有叫人恐懼的放蕩欲情,頂出唇穀的舌尖滑過微微啟開唇隙,露出最直白恣肆的綺念,不!這裏不是秦宮!這是趙國宮苑!這人不是秦國太子,正是當年的趙王!韓倉踉蹌退倒兩步,早忘了什麼尊嚴禮數,直想轉身就逃,卻被大步走來猶如山嶽一般的人,一把攬住腰身二話不說扛上肩頭。

    作者閑話:

    尾巴的大大弧沒了,等她回來我再推吧,喜歡看軍旅文的親們可以去看完美突擊,已經很肥很肥啦,行伍生活各種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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