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賣身，跟第一次上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區別並不大，第一次試鏡的時候，麵前是導演、編劇、製片人和一堆身份不明卻往往握有決定權的閑雜人等。那時自賣自身，不僅要刷臉，還要刷演技，如今倒更輕鬆幾分，隻要擺好賣相，安安生生等人來買就好。雖然他接過的戲並不多，但哪怕在人生最低穀的時候，片酬也從來沒有低於過七位數，回到戰國，老天爺又對他格外眷顧，一覺醒來就成了君二代，條件已然更勝從前，身價理應有漲無跌，可沒想到從日出到日落，圍觀者不絕，問價者鮮有，眼見連隔壁草棚裏的驢子都賣光了，自己還沒有著落，秦湛忍不住抬手摸摸自己的臉，行情差到這份兒上，簡直太傷自尊了。
    “吾累君矣，想來回本已屬不易，莫敢言利。”接過販夫遞來的水囊，秦湛有些尷尬地蹭蹭鼻尖，一時訕訕開言道。
    販夫卻不心急，他做這等生意已有些許時日，所謂奇貨可居，世間向來隻愁不見奇貨，何憂奇貨沒有買主。
    對街坊閣的雅座之中，對棋飲酒，把盞執著，會友談天，閑論世情，一派中都風貌。
    “噫，世亂矣，七尺兒郎，轉作卑臣仆婢，淪落至此，可惜，可惜！”座中人遙望窗外，撫髯歎息道。
    廳中諸人聞聲大笑揶揄道，“若覺可惜，不若您老出錢買回家去！”
    長者遭人戲謔，瞪眼鄰座頑童，開腔罵道，“胡鬧！胡鬧！豎子無教！”
    “先生勿惱，郎君如此俊俏，為奴既然可惜，買回家去做女婿也是好的嘛！”諸少年挨罵，也不著怒，反倒跟著起哄叫嚷起來。
    店中娘子一麵給諸客添酒加菜，一麵捋鬢嬌笑，接下話來，“隻可惜老娘已嫁，否則如此俊美郎君，便是千金也當買來暖被填床。”
    “諸位見笑，許久未收拾這婆娘，真是越加無法無天！”眾人未及言語，店主已黑著臉從後廚轉出身來，座中頓時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韓葳吞下手裏撚了半晌的豆糕，又興致勃勃地拍了拍對座之人的手背，“子房，果真良人也，我之家臣個個鄙陋，惹人嫌惡，今日終於瞧見一個合眼的，你可不許跟我搶！”
    隔案而坐的人滿是嫌惡掃了眼落上手背的點心渣，默默放下端在手中的茶碗，掏出絹帕幾番擦拭，隨後便將雙手攏入袖中，他看了看這個實在粗俗得叫人無話可說，還遇事不用腦子的王孫葳，不動聲色已將對麵草棚之下的人細細琢磨打量，既而緩緩搖頭道，“為奴為仆者，忠正為先，形容鄙陋，無傷大雅，中人之資，則為上佳，此人十指帶傷，卻無勞繭，麵上謙卑，骨中藏劍，眉目豁朗，困境中而雍容之色不稍減，隱有日角龍庭之相，必尊且貴也，絕非尋常百姓。”
    韓葳嘴角一抽，耷下雙眉，“子房，你何時也學會方士相麵那一套了？”他說罷，複又撇撇嘴，不以為然道，“落魄貴族，數不勝數，吾今日尚是韓國公子，明天指不定便成路頭乞丐，道中餓殍，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你既知曉，便該好好思量全身之道，勿要整日玩樂，徒費韶光。”
    韓葳提著插起一塊醬肉，舉手投足，粗枝大葉間竟也有一股子風流倜儻，“費與不費，彼自如水長流，既留之不得，何來荒廢一說？國全則身全，國滅則存身無門，故而全身與否，非我所能左右，韓葳無意做君子，不必學你行止端方，如不玩樂，那才是徒費韶光。”

    作者閑話：

    這種短小的章就是傳說中的一發而不可收拾，太忙了，趕在午休時間來一發，秀秀存在感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