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五十錢都不值!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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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有神農嚐百草,分五穀而治萬物,雖然傳說不免誇大,但萬物相生相克,常循自然之理,先人懵懂,非智識短於後人,實為經驗所限,故奇人異士之能,往往在乎善察,善思,善用也。
    秦湛被那隻狐狸一爪子按在褲襠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並且確信自己是活著的,睜眼所見,前方大路朝天,頭頂是一張稀疏破舊的草棚,身下是搖搖晃晃的牛車,老牛發出一聲長長的哞叫,停下步子,在大路正中拉下一泡鮮熱的糞便,甩兩下尾巴攆走釘在臀腹上的蚊蠅,又任勞任怨地朝前趕進。
    “我要五十錢。”車外傳來少年脆生生的嗓音。
    “什麼!就這兩個半死不活的要五十錢?小先生,無能為也!”另外一個粗聲粗氣的漢子聞言驚呼道。
    少年不作聲,似乎正在思量計較,片刻才心不甘情不願道,“那……就三十五錢好了,那個傷勢輕些的,定是個活的,那個重些的,若是有造化,說不定也死不了,耗了我多少藥材,竟連五十錢也賣不得,虧也!虧也!”
    男人發笑道,“小先生不懂行市,世亂也,無一歲不亡國,無一日不毀家,上至王孫,下至黎庶,淪為隸奴者,不可勝計,但有主家賜以恩活,必趨之若鶩,何須買賣也?”
    “哼,屢興戰火,秦人可恨,若然遇之,定要阿角狠狠咬他!”少年聽聞,義憤滿懷道。
    外間話音未落,窩在車裏的小狐狸已經飛跳起來,一口咬在秦湛的手腕上,他頓時倒抽一口冷氣,抬手便要將腕上的東西甩開,誰料牽筋動骨,除了鑽心劇痛,卻是半點氣力也難提起。
    小東西瞪著一雙故作凶惡的黑眼睛,好不容易鬆了嘴,又好奇地伸出鮮紅的舌頭卷掉他腕上溢出的鮮血,剛待再咬,車外已傳來了主人的呼喚聲,狐狸歪頭看了看他,聳聳鼻子衝他呲出四顆耀武揚威的小尖牙,然後便一溜煙跳出了車去。
    秦湛回頭看向睡在身邊的人,眼前是一張灰白暗淡毫無生機的臉,他強忍痛楚勉力撐起上身,低頭嗅了嗅敷在衛無疾傷口上的岑草,心下稍安,他不信什麼造化,隻知道活著一切便都有希望,至少在醒來的這一刻,看到的不是一具冰冷的屍體,這就夠了。他費力掰開男人的五指,扯出對方緊緊抓在手中的藤草,順勢將自己傷痕密布的手掌送到他的手中,秦湛知道,即使不壽已經毀棄,但在最無助的時刻握緊掌中劍依然是一個劍客的本能。不管對方能不能夠感受到,他隻想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能明白,就如同自己放進他掌心裏的那隻手一般,衛無疾可以依靠的從來不隻一把劍,他俯下身去湊到男人耳旁,虔敬至極,低聲叮嚀道,“扶蘇願折半生陽壽,換衛君一世安康,君子一言,天上人間,莫失莫忘。”
    良久,聞聽車外的少年正與車夫話別,車中稍稍緩了些生氣的人這才吃力地探出身來,扯著嘶啞破敗的喉嚨揚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回頭瞟了他一眼,擺手道,“你還打算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嗎?那就不必了,反正你也賣了幾個錢,不過如果你非要感激我的話,我叫子南,衛國濮陽人!”
    建邦設都,皆憑險阻,山川者,天之險阻也;城池者,人之險阻也。城池必依山川為固,謂之形勝也。韓都新鄭,北有河濟,西有伊洛,溱洧兩水貫穿其間,依山傍水,善守能攻。一行翻山過嶺,遇城即入,遇縣則駐,買而複賣,販鬻不知幾回,從前呼後擁的秦國太子,到裏坊市集內待售的牲奴,秦湛抱著懷裏仍舊昏迷未醒的男人,再一次惆悵望天,人生如戲啊!
    春秋兵燹最盛者莫如鄭,戰國烽火最疾者莫如韓,韓滅鄭而複有鄭地,空有圖霸之心,勢又弱於六國,故而築城,以防禦為先,因此韓國城池往往內有守城之軍,外有救援之將,互為犄角,可協同作戰,韓都新鄭,更是西北有成皋之固,西有轘轅險關,西南有陘口要塞,東北有圃田大澤,論備守禦敵之周全縝密,六國無出其右。臨入城前,秦湛再三拜謝了那個照拂了他二人一路的販主,徑至湖澤之畔,洗去一身汙血,揭掉臉上難看的傷疤,露出頰上新長的紅肉,揉洗搓淨一頭黑如畫墨的長發,無主之奴,不可束冠,他拔起腳下的藤蔓,草草將鬢邊絲發係到腦後,露出那張清朗俊拔,明如琪玉的臉。
    販夫見狀,怔愣一瞬,不覺心生惱怒道,“爾誆我也!故作樸陋之態,不欲為奴而何!”
    “若有意令君難為,何來今日之舉?”
    那人聞言,心氣略順,有美在前,賞心悅目之下,一時也好意頓起,“前方便是韓都,原欲鬻汝於此,然秦軍已在路途之中,怕是韓有亡國之禍,不若我攜汝等去齊,齊地富庶,想來求生無慮也。”
    秦湛搖搖頭,辭謝了對方的善意,他為秦國儲君,兩國興兵在即,韓地不可謂不凶險,隻是那隻遲遲不見蘇醒的孔雀,實在不能再受顛簸之苦,新鄭雖不是最佳的棲身之地,但找個地方給孔雀養傷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出得官署,直入東城,倉廩民居錯雜,作坊鋪麵林立,行人比肩,喧喧嘩嘩,未知何處傳來一聲低語,滿條街坊行人立時駐足翹首而望,不多時,果見郎君衣錦繡絲帛,佩琳琅美玉,款步而來,雅逸秀卓,風采奪人,直若韓都一勝景。
    行在男人身旁的另一華衣人,故作不滿道,“最是討厭同子房出門,叫吾蕭蕭然如一鄙夫也。”
    男人並不采他,秦軍已入韓地,卻遲遲不見動兵,何其怪也,他父子慮之已有不及,哪裏還有玩笑之心,韓葳其人身為韓室王孫,坦然若彼者,想來也獨此一人了。
    對方見狀,並不見怪,莫說二人自幼交好,情誼厚篤,更不必說他一個跟王位八竿子打不著的韓國公子,的確也比不上這個出身貴胄的年輕繼相,韓葳見他眉鎖愁緒,再度開口道,“閭中有販奴者,不如同去采買一二?”
    聽聞這人又要采買奴仆,張良頓時搖頭,公子葳縱情享樂,日日逍遙,果真不知這逍遙日子還有多少嗎?
    眼見少主不言不語將公子冷落在旁,隨行家臣急忙上前低聲道,“少主,甄大師前日說,他那裏又缺劍奴了……”
    張良聞言,眉頭不覺皺得更深,父親鬼迷心竅,不知從何處召來一個鑄器大師,傳說其所鑄之劍見性見靈,可以一當百,所向無敵,卻誰料竟是以人之肝肺精血淬之,縱然厲害,終歸邪術,即便區區劍奴,不值幾何,但數人之命方能造得一劍,想來此法亦不是長久之計。隻可惜父命難違,雖實不願去那人多汙雜的奴市圍觀,但未防那人又前去蠱惑老父,張良也隻得勉強隨韓葳去看個熱鬧。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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