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聽說子房超美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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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的墓室角落裏堆放著已經開始腐壞的生肉,四角昏恍的轆轤燈在陰森的石室中投下更為闊大的影霾,翻倒在一旁的棺槨不知何時已成坐具,墓室真正的主人則睜著一雙空洞凹癟的雙目被迫僵臥一旁,靜靜注視著這群來路不明膽大包天的闖入者。
石門啟開的一瞬間,腐屍爛肉的腥臭之氣夾雜著詭異森凜的殺意撲麵而來,下意識頓住腳步的人,不自覺拉緊了頭上的兜帽,掩去麵上不適的神情,他側身讓出一步,緊隨其後的主人自覺走上前來,吩咐室中待命的死士將石室外堆放的武器盡數收斂。
為首之人,衝來者長揖一拜,神情肅穆慨然鳴謝道,“貴國援手之意,趙人必當銘記於心。”
立在石室前始終不曾跨入一步的人,望著對方捧在手中的強弩,施施然回以一禮,“此物距來,為吾國不二之利器,可距來敵六百餘步,特此奉上,望助君一臂之力。”
“韓王厚誼,嘉永世難忘。”
“六國同為一脈,本該倚為應援,公子無須言謝,使命既遂,予當即刻還都複命。”不論對方麵上再如何誠懇,男人始終覺得那些謝語中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他口中應著冠冕堂皇的諛辭,心中卻也有幾分不屑一顧,亡國滅家,自身難保,永世難忘又該如何?更何況,趙韓之間,尚不知難忘的究竟是“厚誼”還是“厚怨”,唇亡齒寒,兔死狐悲,今時今日,末路在前,唯恐殊途同歸,綿薄之力,誰人吝之。
別語一出,室中軍衛立時按上腰間佩劍,眼中躥湧迸濺出濃烈的殺機,趙嘉看眼麾下死士,朝麵前人頓首道,“喪家之犬,如鳥驚弓,冒犯之處,請君勿怪。”他說罷,身後的黑衣侍從已大步上前,展開一條黑巾覆上來人麵目,韓王以為阿附秦國,便能苟存社稷,保全王位,實是癡人說夢,奈何如今趙人淪落至此,哪怕嗟來之食,也須跪領,亡國之奴還有什麼資格鄙薄他人?
男人雖心有不滿,卻也並不作聲,人為刀俎,非是逞強鬥勇之時,再者莫說他手無縛雞之力,即便身負武道絕學,也恐難從趙之俑卒刀下逃生。
出得暗道,身後監隨已不見蹤影,連塚室入口也再難辨出方位,眼前隻剩一片無邊曠野,遍地青禾,茂茂擢擢,如若兵燹不禍稼穡,今歲必定又是豐年。男人三兩下扯掉身上的鬥篷,凝視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沃野,生於韓,長於韓,所見所思再如何遼闊廣大,終究天外有天,強外愈強,七國之內,韓之國力最微,合縱連橫,不過牆頭風草,倚強聯弱,也隻是任人擺布,趙人國滅,怒韓作壁上觀,誰又知一拳之地,存國已是不易,宗廟牲火供奉,但延一日,便是一日,大義當前,理當蹈死不顧,隻可惜並非人人都是英雄。
相府有君子,秀色當絕世,蘭枝璧樹,廣袖臨風,清肌玉骨,質傲清霜,螓首蛾眉,領如蝤蠐,風姿綽約,其翩翩有若驚鴻,所到之處,市井庶民,閨中少女,臨街佳婦,必以青眼加之,撫鬢曳裙,落釵擲果,以期郎君回眸一顧。
心急火燎的仆隸瞧見街市上步履從容,衣袂躚躚,不慌不忙正往回來的人,立即大汗淋漓奔上前去,“君何遲也,丞相候之久矣。”
男人不耐煩地擺擺手,“急之奈何?這便回返。”仆隸聞言,不敢做聲,急忙舉步緊隨其後。
韓都丞相府中,亭台樓閣,雕梁畫棟,金玉滿堂,張氏三代相韓,爵位累世相承,其貴也,無人能出其右。老相盯著奔波一路,一身輕綢衫卻纖塵不染,連發髻也紋絲不亂的兒子,不覺皺眉道,“王上已遣人赴五國合縱抗秦,汝為繼相,何以散漫至此?”
男人聞言,不置一詞,衣冠正整,楚楚有致,未知“散漫”二字從何而來,隻是他心知但以一字辯駁,必招徠萬般說教,父子之間,言多必失,更何況,父親久居相位,家臣外吏,言聽計從,方為耳順,標新立異,必遭責難,如此這般,即是散漫,非要披發徒跣,才是憂國憂民?長者所思,何其怪誕也!
張平見兒子又是沉默以應,雖心懷不悅,卻也不再糾纏這些細枝末節,“宜陽之鐵,堅甲勁弩,秦之耽耽虎視久矣,然鍛冶之術,彼屬末流爾,縱強占吾國之鐵山,也難出類我之神器,造器坊汝須嚴加監管,勿使秦間混入其中,韓小國爾,如若有朝一日果然難擋敵鋒,與趙國一般下場,坊間工匠,一個不留,寧肯錯殺一千,勿使一人流入秦國。”
男子點頭稱是,秀逸儒美的麵容不見半分意外之色,匠人若仆隸,卑且賤也,比起留之資取敵國,棄之並不可惜。
天邊火辣辣的太陽賣力暴曬著地上健拔的禾苗,烈日下的行人一身的懶散倦怠,秦湛騎著衛無疾那匹跟它主人一樣剽悍,暴躁,還傲嬌至極時不時反應過來就要彈彈馬屁股把他往下甩的黑馬,一人一馬較著勁兒,半點也不能放鬆,而他自己那匹號稱千裏神駒的坐騎,自從三天前在山道上瞧見一頭一身漂亮鬃毛的母馬,精蟲上腦直接就把他這個主人給顛了下去,撒蹄子便追進了山裏,至今蹤影全無,秦湛也懶得派人去找,這種有異性沒人性的畜生,找回來也是浪費草料!回頭瞥眼車內卷起垂簾,臂肘搭在窗沿之上,以手支頤臨窗而坐的人,他不由無語望天,世上為什麼會有這種恩將仇報鳩占鵲巢厚顏無恥大逆不道的人?心塞之下,提起韁繩,催馬急行幾步,以離車廂更遠一些,誰料,馬兒難得聽話跑出一段,身後又是一聲哨響,他胯下黑馬立時畫風一轉,奴顏婢膝慢將下來,扭身又奔回了馬車旁。
車中人伸出手來,獎勵一般摸了摸馬頭,馬兒撒歡似地打了個響鼻,秦湛認命地朝窗口伸出手去,“勞煩衛君遞杯水來。”
猝不及防地,對方隻回了他一個響亮的巴掌,他吃痛地甩了甩叫人打得發麻的手掌,崩潰至極道,“使這麼大勁兒,胳膊不疼了是吧?”
“有勞公子悉心照料,痊愈即在不日之間。”車中人揚手便將水囊扔了出來。
秦湛接了個手忙腳亂,對這種粗魯的人,簡直無話可說,悉心照料談不上,成天換藥還須三令五申,比帶孩子還累,他保證,下回再管這人的閑事,他就不姓秦。
“燕趙出美人,未知韓地何如也。”臨窗相望的人若有所思道。
跨馬而行的人不以為然擺手道,“美人與否,無關子事,你連自己都照顧不了,還指望有女子喜歡?”
“彼不愛我,亦不愛公子乎?和如琴瑟,未知天公不作美。”
秦湛側傾前身俯近窗前,“吾悅衛君,秦人盡知,春風一度,杏花滿頭,琴瑟已調,晨昏燕好,平生至美,無過於此。”
衛無疾什麼也沒說,隻是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直盯得他心虛臉熱起來,沒等他先扛不住移開視線,車裏的人已經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將他從窗口大力拖進車來。
秦湛捂住被車璧磕得生疼的額頭,一陣眼暈半晌才看清麵前使壞的人,剛預備開口便詰,對方已橫起劍鞘壓住了他的嘴,“敵人就在附近,老老實實留在車裏。”
作者閑話:
我這麼棒,居然又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