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人頭可以拿遠點嗎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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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複燒煉鍛打的刀胚方一入水,水麵便“呲”得騰起一團翻滾的青霧,濃重的水霧在脈脈流動的徐風中緩緩散開,露出明光霍霍的白刃,礪石開刃,冷泉洗淨刀身之上的碳灰,秦湛看著終於成形的兵器,抹把臉上滴淌的熱汗揚聲吩咐道,“拿劍來!”
守在轅門外當值的焦晦聞聲默默把隨身的佩劍踢進身後的草叢,推推邊上背靠大樹納涼的漢子,“嘿,公子又叫了,還不趕緊去!”
薑夷眼皮子抖了抖,卻愣是憋住沒掀開,“別喊老子,老子做夢呢!”
“好小子啊,公子叫你你敢不答應!”
薑夷耿著脖子理直氣壯道,“叫我了嗎?指名道姓叫我了嗎?我怎麼不說叫你了?”
焦晦橫起眉頭,氣悶道,“還叫我呢!這些天敵人沒殺一個,光劍就折了幾十條,你當司庫是我爹啊?”
“你他娘的知道還叫我去?真不是個好鳥兒!”
正當爭執,大營正中卻突然傳來結兵的號角,兩人立時如蒙大赦,急忙護緊佩劍拔腿朝中營趕去。
趙蔥率軍殺向秦軍大營之時,心中猶自未定,十萬秦兵圍城,今日之肥下,明日之邯鄲,豈非要成為下一個長平?他原以為將軍遣他禦兵出戰是為馳援肥下,誰料竟是要再演一出圍魏救趙。昔日魏國圍困邯鄲,趙國求救於齊,齊軍師孫臏趁魏都城兵力空虛,便引兵直攻魏國,迫使魏軍回援,齊軍則乘其奔突疲憊,於中途截敗魏軍,桂陵一戰,孫子名聞天下。如今李牧故技重施,秦人是否回援他不清楚,但能救趙,何吝萬死?
疾風催起烈焰,一時烽火連營,鼓噪殺伐之聲竄天而起,血光耀耀,飛箭彌天,人聲呼吼不絕,亂馬嘶鳴狂突。這種時候還被君王召見的秦湛無語地看了眼腰上掛了一圈人頭,手上還提著兩顆,殺神附體卻一臉淡定護持在側的玄甲銳士,“我說,不如你去作戰好了,那個……真不用跟著了。”
對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萬萬不可!公子安危事關國運!重任在身,我怎可擅離職守?”
秦湛額角青筋噔噔狂跳兩下,強忍著沒說出那句,求你趕緊“擅離職守”好嗎?
眼見他眼中露出兩分不悅之色,虎背熊腰的漢子脊背躬弛下來,爽朗方正的臉膛一時竟也局促起來,猶豫著丟開手裏的人頭,狠搓了幾下手上幹涸的血跡,“公……公子?”
秦湛心中慨歎,人命賤如草芥,生死何來朝夕之別,他搖搖頭上前拾起那兩顆滾落的頭顱,鄭而重之送回對方手中,“拿著吧,值五十石歲俸呢,事關國運的也並不是我,而是你,隻有你們都好好活著,秦國才能國運久長,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嚴嚴……嚴良。”男人敦厚赤誠的臉上露出一個迷惑的神情,他雖然並不明白少年話中之意,但對方是君上的兒子,是大秦未來的國君,無論說什麼,總歸不會錯的。
秦湛望著眼前明明一臉懵懂卻還在使勁點頭的漢子,上一刻還殺人不眨眼叫人不寒而栗的黑麵神此時竟有幾分可愛,隨侍的黑鷹銳士換了一批又一批,他卻從未關注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因為他清楚,自己永遠無法預料究竟誰能夠陪他活到下一刻,他聽過一將功成萬骨枯,也知道要做一個合格的君王,就要比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冷酷,但現在的他還做不到,以後能不能做到也並不清楚,秦人何辜?趙人何辜?曆史最是無情,才能以今日之血流成河,灌沃他日之安平樂土。
大步跨進主帳,看見侍立君前披甲帶劍神色肅穆的王賁,秦湛便知大事已定,恭恭敬敬朝君王施禮一拜,“見過君父。”
嬴政沒好氣地瞥眼不務正業的兒子,天降流火,原屬災異,這小子竟執意將那蓬星拾回軍中,“身為太子,大敵當前,軍鼓集兵,何故遲遲?”
秦湛知道迷信的老爹還在生他的氣,難得看回流星,結果他還倒黴催的差點成為曆史上第一個被隕石砸死的太子,不過意外的是,撿到的那顆石頭竟然就是難得一見的隕鐵。戰國時期,鐵器雖已普及,但冶鐵技術尚不發達,隕鐵的含鐵量卻能達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加之又形成於高度真空和失重的外太空,常含有鎳等稀有金屬,是一種強度高韌度也高的鐵合金,在冶煉技術實在不怎麼地的古代,幾乎可以說是煉製兵器的最好材料,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這種寶貝都不撿回來,不是傻麼?。
“君父天威,誰人敢犯,大秦兒郎,無懼刀兵,再者,王將軍在此,哪怕百萬敵軍在前,扶蘇亦可安枕。”
正事要緊,嬴政也沒空計較兒子的油嘴滑舌,討乖賣好。王賁的援軍是他一早便安排下的,昔時秦軍大舉圍攻肥下,後營空虛,李牧效仿當年齊國圍魏救趙,直取秦營,前軍聞訊措手不及,被迫回援,結果十萬將士被李牧派兵截殺在半途之上,秦軍大敗,折損無數。前世他百般計較桓齮敗逃燕國,令他顏麵掃地,如今深入陣中,方知戰場兵事波詭雲譎,瞬息萬變,秦人遠出,不利久戰,出兵誘敵,實屬無奈,說到底戰之罪也,非一人之過,若無敗仗,猛將何須負罪潛逃,秦國又何失一功臣也。桓齮既無叛國之心,他也不是橫暴之主,因此調遣王賁領軍護持後營,王翦親自帶兵在回援路上會和桓齮前軍,若李牧果真用此計,那便讓他有來無回。
不多時,營外殺聲漸息,蒙毅領著黑鐵塔一般猛壯的漢子大步跨進主帳,隗純大咧咧舉起手裏血淋淋的人頭,“君上,他們說這是個趙國公子,能不能多抵一份軍功!”
蒙毅上前稟明趙蔥的身份,嬴政大笑道,“何止一份,我秦人悍如猛虎,待攢夠了人頭,寡人給你封侯!”
聽著一群人張口人頭閉口人頭,還有實物在前,秦湛覺得感官實在被刺激得不輕,一時又忍不住想摸自己的脖子了,也不知道他這個秦國公子的人頭在別國能抵幾份軍功。將眼前的情況慢慢理清,秦湛心中生出幾分憂慮,“君父,趙軍不出兵救肥,反而截我大營,豈非意在迫使桓將軍回援?若是李牧半路埋伏,我前軍豈非危矣?”
聞言,嬴政暗自點頭,雖然臭小子慣愛取巧,見識卻是不淺,“寡人已托王翦老將軍前去支應,想來無慮。”
“王翦”二字方一出口,蒙毅已是一臉狂熱,急忙上前請命道,“君上!臣請助戰!”
嬴政望向長跪於前血氣方剛風華正茂的少年,哈哈大笑道,“老將軍須一少子助戰耶?若欲觀戰,去便是了。”
蒙毅大喜,秦湛卻有些心不在焉,趙軍計策高妙,秦軍也部署周密,如今看來,倒是秦國料敵先機,然而為何總覺惴惴不安?難道就因為一個李牧?思及此,秦湛也不再多想,耳聞不如目見,“君父,扶蘇懇請同往!”
嬴政沉吟一瞬,有王翦大軍在,戰當無慮,並國之征,序幕方啟,大秦儲君,焉能不習戰事,雖猶對這兒子不甚放心,君王卻還是擺手道,“去吧,去吧,見見世麵也好。”
趙軍軍前,將軍荷戟而立,司馬尚望著馬上之人凝重的神情,“將軍,還按原計劃行事嗎?”
李牧抬頭看看浮塵如浪的蒼黃天幕,搖頭太息道,“趙蔥不會回來了,終是我低估了秦人,端仁,你可敢跟隨我打一場硬仗?也許難以取勝,卻足叫秦人元氣大傷,可保趙國十年內不遭秦釁。”
“司馬尚上無才略。不能輔佐少君正綱紀,立國威,下無謀斷,不能攘除外敵,戍衛河山,惟八尺之軀,但憑將軍差遣,若能退得秦軍,肝腦塗地又有何妨!”
奮力拚殺的人群孽浪洪滔一般衝毀搖搖欲墜的城垣,腥臭的陰風撕扯著破敗的戰旗,一片焦土的肥地到處孤魂野魄,遍地哀哭,殺紅了眼的秦軍越過阻在麵前足有月餘的趙國城池,一路朝邯鄲奔襲而去。
“將軍!孤軍深入,不能再往前走了!我等猛攻肥下,原為逼迫李牧出兵交戰,如今將軍此舉莫不是要孤軍滅國嗎?”肩抗大纛,氣喘籲籲,神色狼狽的李信攔住將軍的戰馬,拚死諫言道。
“啪”得一聲,火辣辣的鞭子甩到臉上,打得馬前人一個趔趄,連掌中大旗也險些翻倒。桓齮粗聲粗氣高聲罵道“豎子無誌!趙人不堪一擊,滅國之功近在眼前,安得不取焉?”
“武安君尚不能取趙國,將軍能為之乎?”
李信沒料情急之下的一句話徹底惹惱了對方,堪堪躲過險些劈斷脖子的長劍,眼前戰馬便再度揚蹄飛馳而去。秦國將領之中,桓齮發跡甚晚,拜將之時,已近天命之年,好在自領兵之日起,未嚐一敗,不但深受君王倚重,更得將士信崇愛戴,奈何天不假年,怕難守得封侯日,已成田間一捧沙,肥地一過,邯鄲近在眼前!
作者閑話:
我又兩天沒發了好像,被工作總結虐死了……發發發字數少了都對不起小編的留評。。。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