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官又是愕然，又是連連稱奇：“沒想到，你們實際經曆比電影更震撼，你臉上這疤，可惜了……”又湊近瞧了瞧：“胡須很濃，不如留著，嚇唬島賊也不錯。”
    自此，我就把這岔真記心上，從那天開始放棄了剃胡子，留起來，真就成了一個威風凜凜的虯髯團長。
    這年年節，大正軍隊一鼓作氣收複了承德、昌洲、雲川大部分失土，幾路大軍直逼汾南。那個丟失後被島賊燒光屠盡的兵家必爭之地，就在我軍前方100公裏處。
    汾南被燒成灰燼之後，搗軍借起險要修築工事，將斷牆殘垣全變成了打擊我軍的堡壘。
    這一仗我們打得異常艱險，我們團突然接到的隊伍轉移攻擊目標的任務，拿下汾南正南的三號高地，其實就是淮陰縣城。我們收到的情報是搗軍在縣城藏了炮群，配合駐紮在高地上的搗軍，企圖阻斷幾路軍合圍汾南之勢。
    中午來自師部的命令，送到升為團長不到半年的我手上還熱乎著：“限三日後日出之前，攻克淮陰縣城拿下三號高地，違令者營長以上，軍法從事。”
    三號高地必須攻克，這是全軍上下人人皆知的事情，就連老炊事員也一直念道：“叫天兵天將，把這高地鏟平了。”
    淮陰縣城能否攻占，是攻克汾南的關鍵。正南高地在敵人手裏，被敵方控製著進攻的咽喉點無法溝通，無法渡河，我們第九路軍就隻能坐山觀虎鬥，等著敵方優勢部隊消滅掉友軍後扭頭將我們殲滅。
    敵方優勢部隊放棄了之前大片戰場，星夜行軍提前趕到這片彌漫著死亡氣息的戰場來，在友團連攻兩天傷亡慘重仍未能攻克三號高地後，接到了師部這樣鐵血的軍令，合理之極。
    我與軍醫站在淮陰縣城正切麵山頭上——應該說站在山坡頂上的一個坑中，那土坑齊胸深，被大火洗禮後的汾南已分不清楚這樣的土坑是彈坑還是別的什麼。原該是土地耀目的黃色，可這個坑卻焦黑，總仿仿佛佛的聞到令人惡心的臭味。
    兩小時前，我用望遠鏡觀察這裏的時候，這裏是敵軍的一道防線。兩小時後，在我團與友團合力進攻之下，終於成為我團陣地。作為新的進攻指揮者，以勝利者的身分躍進了土坑，挺立著。
    整個山頭都是響徹雲霄的呼叫聲，很難分辨那是歡呼還是悲嗥，是我團還是敵人。許多人在麵臨死亡之後，生命又暫時得到救恕所發出的呼叫。
    軍醫很冷靜的跟我分析過這種叫聲：“沒一個人知道為什麼，可叫的每一個人都明白，唯有要盡情叫盡情喊，才能將壓抑的歡樂和悲痛，憂思和悲痛一起發泄出來。不這麼做，他們就會象炸藥包被點燃引線之後一樣炸開來，溶進空氣和塵埃之中。”
    戰場上的這種呼喊號叫不但會在攻克敵陣取得勝利之後發生，也會在慘敗之後，退到了可以喘一口氣的時候發生。更有甚著在沉睡中發生，熟悉軍旅生活人都知道“炸營”是怎麼一回事。
    炸營！是極可怕的現象。成千的士兵在酣睡之中，忽然大聲呼喊著聚集在一起，如同千百個鬼魅一起從地獄的深處衝了出來。他們所發出的呼叫聲，可以傳出好幾十裏之外，令人聽了心悸肉顫。
    從傳令兵的手裏，接過上級新的命令：明日日出拿下淮陰縣城！十個字加一個感歎號，很簡單。
    看完後捏在手裏有些出神，好一陣重新摸到戰壕裏，舉起望遠鏡向最險要的高地看去，那裏就是淮陰縣城最好一道屏障，攻克之後我軍再無阻攔，可一舉殺到汾南城外。
    我團所在的位置，距離對麵高地上那個碉堡的直線距離大約有二百公尺。理論上說，從衝鋒開始到攀上高地頂多需要四十秒，可實際從占領這裏到現在已經兩天兩夜了，我們連十公尺也沒有推進。
    搗軍在那碉堡裏布置了一個重機群，二十幾挺機槍，火力猛射程遠，似乎有用不完的子彈。細細長長的，呼嘯飛射而來，像是魔鬼怪叫著撲人而噬的長牙，奪走了十多個戰士的性命。
    軍醫嚐試了好幾次象打掉那些機槍手，可碉堡的槍眼設計得實在刁鑽，根本不給他射擊的角度。最可恨的一點，我們若組織進攻想把軍醫送近點，淮陰的炮群就開始表演了。呼嘯著一個基數一個基數的炮彈落在我們頭頂上，根本無法組織有效攻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