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生們沒打過真正的仗，被我一番責罵唬住了，乖乖抱著槍坐在車廂裏。
    軍醫靠過來，合身的軍裝套在他的小身板上怎麼看怎麼漂亮，可我真沒心思欣賞：“小子，還想呢？”
    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腰上的皮帶一拉，整個人直接跌進我懷裏：“唷，穿上這身還真像回事。我說大寶貝，你可比電影上那家夥漂亮多了，起碼這身肉就比他白。”
    “你呀，越是心亂就越是混說。”他推著我坐好：“在我麵前軟一回能死啊？”
    “可不能死。”我摸著他臉痞子一般笑：“你還等著我娶進門呢，你那麼多錢我可不想便宜別人。對了，你說勝利了咱們幹點啥好呢，你家在百平開舞廳了吧，一定開了的。綢緞莊啥的肯定也有，哎呀，我可是賺夠本咯。”
    昌江天塹之名不是白給的，下遊水流湍急不適合島賊渡江作戰，於是將絕大部分中堅兵力集中到上遊，他們妄圖在戚鬆齡那個師的陣地上撕開一個口子。同樣，大正軍隊想反攻也不能在下遊發起攻擊，於是911陣地（戚鬆齡他們的陣地）成了必爭之地中的必爭之地。
    我們八個達到前沿報道後，人家一聽我們是重槍營戚鬆齡的部下，氣都沒讓人喘勻，就揮給一軍裝滿是硝煙和窟窿的連長領去了江邊前沿。據說戚鬆齡帶著半個營昨天半夜就渡江了，他那個團接到了死命令，必須在三天之內拿下對岸一防。勇敢的大哥拚死撕開了一條水道，他過去了。
    戰場之上沒有誰會因為我是呂鳳山，軍醫是宋清河而受到優待，死人墓大寶貝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連續交火後援不及兵力匱乏當口，接我們的連長甚至沒聽完交接的話，催促我們檢查完槍械，將咱幾個當成了遲到的軍力，與剩餘二個半個營的士兵一起（也就是整個團）迅速送上渡江的筏子。
    沒時間給我們預熱，這就叫打仗。我們幾個執著的守在軍醫身邊，一年多的習慣鑄就了大家以他為中心的鐵則。這也好，至少打起來不用到處找人，如果真被子彈咬上了，回去的人還能說清楚誰死了，死了誰。
    說起來真是可笑，戚鬆齡仿佛帶著一種魔咒，隻要攤上他我們哥幾個就沒有時間造冊入籍。帶著一身的惶恐和不安渡過唯一撕開的水道，我們還沒來得及塑型就被丟進了戰爭，往對岸增援我們的戚營長。
    “營長被擋在江邊上了。”搖筏子的士兵扯著嗓門喊：“我們得趕緊增援，否則拿下的河灘也沒了。”縱然是這樣傳到我們耳中也很依稀，河上的風與槍炮聲混在一起，說話隻能用吼。
    戚鬆齡被敵軍以三倍以上的兵力阻攔，而且地形也極其不利，整個團踏上對岸土地時已有一半以上的官兵戰死。團長已經下令，各單位自行突擊，搶到一段防線算一段。
    整個團在那時，已經找不到配製，上岸就開打死命往搗軍一防衝。穿著長官軍服的自動指揮身邊的士兵衝鋒再衝鋒，就連我跟軍醫身邊都聚集了不少士兵。哦，對了，我們也是軍官。
    不能退也沒法退，身後隻有江水，筏子早回頭去接增援了。戚鬆齡那半個營用血肉換回來的江沿死都不能丟，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唯一的信念。
    在各種各樣武器彈藥的爆炸聲中，永遠能聽見傷兵的鬼哭神號，手榴彈炮彈爆炸照耀出的戰場，簡直就是十八層阿鼻地獄。
    捂著腦袋躲過一次近距離的炮彈爆炸，就著模糊的星光我返身去找軍醫：“軍醫——”我不知道戰場是這樣的，若是知道死也不會讓他來。
    自從上岸後根本照顧不到他，我好歹經曆過係統的軍校教育，而他根本就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軍醫——”我又叫了一聲，卻沒有聽見回答。終於在又一個爆炸發出的火光中，看到正在地上爬行的軍醫。
    他背上負著一個人，那人看來受了傷，他正在吃力背著他艱難向我爬來。兩人的身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誰的血，也許都不是他們兩個的，河灘上根本遍地是血，凡是爆炸過後的低窪處，可以聚血的，都是濃濃的血。
    想都沒想就滾過去，雖然天色很黑河灘上又一片混亂，就是這樣的情形我一接近，軍醫就知道是我。他喘著氣，伸過手來，和我的手相握。
    “你背著誰？我們認識的？”後生們早打散了，原本八人如今加上我和軍醫隻剩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