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軍醫清冷的聲音響過，那家夥頓時紅了臉：“我叫張合，合作的合。”
    “有吃的嗎？我們餓壞了，大英雄也要吃飯的。”軍醫波瀾不驚的說：“最好找個幹淨的地方先休息，我們已經一個多月沒安心睡過了。”
    於是，我們得到了幾個士兵帶的巡邏的口糧，喝著他們水壺裏的水，填了下餓了一天的肚子。搶的物資到達昌江的前一天就吃完了，我們是餓著肚子過的江。
    這個城市的名叫佩門，是非常具有戰略意義的大型城市，因為等待上峰指令我們勢必在此停留。
    我跟軍醫的意思都想回家一趟，於是言語懇切的寫了報告和請假申請遞上去。仔細算來，從父親送我上火車一別數年再未見過家人。我想念我的父親母親，想念在家鄉年少輕狂的日子，想念與一群紈絝公子惹事生非後被罰站簷下的那種無所謂的浪蕩歲月。
    特別是如今有了宋清河，我思量著把大寶貝領回去，牽著他的手到我那群狐朋狗友眼巴前耀武揚威。幻想著所有這些那些美妙的未來，我覺得世界美好了，連戰爭都不再那麼可怕。
    在這個所謂後方城市著實將自個拾搗了一番，軍醫有錢白花花的銀幣，買成衣皮鞋花得眼都不眨。一身行頭置辦下來，我又恢複了往日油頭粉麵的模樣，除了臉上那道傷疤。
    於是乎我跟他誌得意滿的挺著腰杆邁著方步，幾個後生提著大盒小盒戰前我絕對瞧也不瞧的土特產沿著大街溜達，前麵倆後生仗著連發式大聲吆喝著驅趕看熱鬧的人群，將紈絝詮釋得淋漓盡致。
    軍醫縱著我，隻要我眼神停留他一準率先走進店鋪，買我想買的吃我要吃的，陪我留戀電影院舞廳跑馬場，絕不說半個不的，當然不字沒有半個。
    瘋了似的玩了半個月，我們總算見了真佛。一番磋商之後，如願以償的被編進了戚鬆齡的隊伍。但沒有探親假，必須即刻報到，因為全麵反攻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跟軍醫一起在戰備司令部跟父親通了電話，這個時代電話本不是稀罕物，我家跟宋清河家都裝了好幾年了。可因為戰爭，電話劃歸了軍用，平民百姓用不上了。
    軍醫因為才見過家人，他為了給我節約時間說得很少，可我接過話筒卻想不起該說什麼，喊了一聲“爹”就噎住了。
    “鳳山，是我兒鳳山嗎？”父親的聲音透過長長的電話線傳進耳中：“據言你受重傷，你娘牽掛成日神誌恍惚，如今可好了？”
    “大好了。”我抖著聲音說：“破相了，爹。”
    “……男人無所謂皮相。”父親的聲音是熱烈而親切的，這與我整個成長歲月中印象中的父親成反比，也是我沒預料到的：“鳳山，呂家祖上光耀全係你身，父親以你為榮。”
    “爹——”曾幾何時想聽這幾句話想到骨子裏，如今總算聽到，卻恍如隔世：“孩兒受爹爹教誨不敢相忘。”
    “如此甚好。”父親的聲音有些顫抖，他一改舊時威嚴的語調，和煦的叮囑：“家書若得閑多寫幾封，你娘……你娘與老父得一字既慰思兒之苦。”
    “爹……”終於忍不住流下眼淚，我的老父親，若不是想我想得很了怎會說出這句話來：“鳳山思念爹娘，思念家鄉的草木河川。爹，待鳳山擊退搗寇，定不離左右承歡膝下。”
    “鳳山——我兒雖為英雄仍是血肉，血肉之軀……”父親此話已與往日有了出入，心知他擔憂我受傷或者陣亡才會違背平日光麵堂皇的處世原則：“父母年邁，膝下隻得……”
    “爹，我知道。”我打斷他的話：“我會活著回去的。”
    飽含對父母的愧疚踏上征途，一路上我幾乎沒有開口，縮在大卡角落將自己卷成一團。活著回去，我能活著嗎？我不知道。
    戚鬆齡所在第九路軍駐紮在昌江上遊，那裏早跟搗軍接上了火，距離還有十多公裏已能聽見炮聲，聞見硝煙的味道。
    幾個後生有些興奮，穿著剛發的軍裝抱著槍站在車廂上眺望著嘰嘰喳喳議論：“終於能上戰場了，我一定能殺十個八個島賊。”“看，這才叫打仗呢，一手榴彈下去起碼炸死一片。”一副誓與搗軍共存亡的氣勢。
    我跳起來一腳一個踹翻：“鬧什麼鬧什麼，暴露目標懂不懂，島賊一顆炮彈咱們全玩完，全他M給我規矩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