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好遠後，回頭去瞧，軍醫還迎著寒風站在那兒，遠遠望去他單薄的身影分外孤單。
    “軍醫真可憐，他爹娘都陷在百平了。”一個後生說：“老大的家人一點消息也沒有，也不知道逃出去沒有。”他這樣說的時候忘記了自己，其實他跟軍醫和戚鬆齡沒有兩樣，他的家也在淪陷區裏，隻是他的家人暫時安全。
    再回頭去瞧，我看見軍醫箭一樣對著我衝來了，一支手努力的揮舞著。北風太大，我聽不清他喊的什麼。
    甚至沒有思考，我向著他跑去，腳步越來越快幾次差點被雪滑倒。近了終於近了，軍醫一下撲過來抓住我的衣袖，呼呼吐著白氣：“小子，要回來，一定要回來。”
    “我命大著呢，閻王爺暫時收不了我。”我伸手拂他睫毛上的雪花：“冷，快些回去。”
    他一下將我抱住，依依不舍的擁抱直暖到心扉：“小子，小子……”他一直喊著，直到我掰開他的手。
    “回去。”將他的身體掰回去：“倆天後一定回來，你回去等我。”
    小平很小，搗軍沒有駐紮，隻是偶爾有巡邏隊過來。那裏是整個寶定唯一還有集市和商業的小鎮，我們選在趕集日進了鎮子，這一天人多好隱藏身份。
    跟我們交易的老板從前跟戚鬆齡交易過好幾次，彼此熟悉也好說話。因為知道我們的身份，所以能幫的都會幫襯一些。
    我們拿出煙卷和幾張票子，他將準備好的東西幫我們塞進背包和打成包袱：“包裏有塊鹽肉，你們拿去過年，年頭不好也沒什麼表示敬意。”我連連道謝。
    他又問：“戚老大是不是受傷了，帝都沒了他知道不？”
    我們幾個頓時暗了眼神，帝都的淪陷是身為大正軍人的恥辱。我們都沒敢接老板的話，默默的背好了東西：“老板這裏有沒有香胰子？”我問。
    “幫老四帶的吧，他什麼時候娶小寡婦？”
    老板仿佛醒悟自己說了傷人又傷心的話，急忙從櫃子裏拿出兩塊香皂遞給我：“就這倆，還是很久前一隊大正軍路過，一個軍官拿來換東西的，我這裏平時不賣這個貨。”
    我接過揣進懷裏，然後摸出離開中都時候父親塞給我的銀幣，這還是戚鬆齡還我的其中一枚：“夠嗎？”
    “多了多了，急忙包了一大包麻糖，有些日子沒見著銀幣了，拿去香個嘴。”銀幣永遠是最受歡迎的貨幣，老板把我們從後門送走，還交待：“過國年我就不開店了，你們節後再來。”
    回去和來的時候一樣順利，我們沒有遇上搗軍，一路緊幹慢幹進了林子才鬆口氣。大家正吃著窩頭趕路，就聽見山林裏嘩嘩的聲音，我們知道那是東西碰到了積雪的樹枝，雪垮下來的聲響。
    大雪天裏不會有什麼野獸，那麼大的動靜隻會是人。我作了一個手勢，大家都緊張了起來，拔出槍慢慢的摸向聲音來處。
    走近了我就看見倆個男人，挺直的腰杆上明顯別著槍：“應該是這條路，我向老鄉打聽過。”個子高的一個說話了，標準的帝都口音，島賊說大正話沒有這麼標準。他的手上提著一個好似小提琴盒子樣的牛皮箱子，精致而沉重。
    我的心放下來了，揮揮手示意後生們放鬆，槍口沒再對著毫無防備的倆人。
    另一個個頭較矮提著皮箱的男人接過話去：“那些老鄉嘴嚴實得很，隻怕說的都是假話。”也是帝都口音。
    “戚鬆齡還真會找地方，躲在山溝溝裏，搗軍想找都難。”居然是衝著我們來的。
    顯然倆人找不見去死人墓的路，而老鄉們永遠不能指正確的路，因為路隻有老獵戶和他兒子知道。難為他們大雪天到處亂闖，居然摸到距離死人墓最遠的山邊邊來了。
    “你們是什麼人？”我站了出去，一臉戒備的端著槍。
    “你是中都人……”個子矮的那個聽出了我的口音，他看了看我手中的槍：“你是山裏的老六？”
    “是又怎樣？”我的槍口抬了抬：“說，為什麼到林子裏找戚鬆齡，有什麼企圖？”
    矮個子的手伸向了衣服內：“別慌——”他示意我：“我給你看證件。”很慢很慢的露出一個藍色的本本：“我是孟德處長派來的。”
    我認得那個封皮，因為我自己也有一個：“為什麼是他？”我疑惑了，如果要收編我們不是該軍官來嗎？為什麼會是帝國情報處派人來。
    難怪他能一眼認出我是山裏的老六，果然孟德的情報網無孔不入。
    “老六，你覺得這裏是談話的地方嗎？”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以及我身後虎視眈眈的後生：“還有，我們要見戚鬆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