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九、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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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下身體拍著軍醫的背,我歎息著說:“一定沒事的,別擔心。”其實我很想對他說那麼多人都沒有及時逃出來,都還在百平堅強的活著。
但是我沒有說,醫院被征用後他才被送出百平,意味著什麼我心裏實在太清楚,那話我說出來隻會被當成嘲諷。
軍醫放開手席地而坐:“如果我早一點從軍。”他慢慢的仰起臉看向漫天的星星,它們那麼閃亮那麼美麗:“或許能早一點知道些消息,那麼,他們就該在後方而不是淪陷區裏。”
站起身,我開始脫衣服,深冬的山澗僅剩一股清泉沒有上凍,我走過去開始洗刷自己:“來嗎?一起洗洗?”我需要刺骨的寒冷,否則我無法將戚鬆齡所謂軍隊的謊言隱瞞下去。
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甚至看不見他的臉有沒有對著我,他不再說話,我隻能繼續用雪水潑自己,一下接著一下。
那一夜我們一前一後的回去,軍醫走前麵,我走後麵。我一直跟著他走到診室門口,他撩著簾子不解的看著我,仿佛在問:要進來坐嗎?
這才猛然醒悟,趕上去幾步一把抓著他的雙肩,低啞著嗓子說:“還是讓大哥照顧你吧,我這人丟三拉四的,不會照顧人。”
他整個身子猛然竄了一下,仿佛長高了幾厘米,然後他放下了手中的簾子:“你們六個都對我很照顧。”
墓室裏有一種長明燈,能燃很久很久,但是我們必須節省著用,所以一個甬道隻燃一盞。盡管是這樣,我仍舊看見他的眼睛裏突然有種光,亮得讓人發暈,我知道那是淚水。
鬆開手,我後退幾步,張張嘴卻不曉得要說什麼,甚至不明白為什麼要對他說這個。軍醫的手死死捏著衣服的一角,站得直直的,盯著我,眼淚硬是沒流一滴出來。
“天冷了,早些休息。”我幾乎是逃跑一般離開了診室向狗窩奔去。路過戚鬆齡住的地,我看見他歪著身子靠在石牆上借著油燈的光在他的小本子上寫著什麼。
“大哥——”我喊了一聲,也僅僅是喊一聲,然後將臉一埋走過去了。
戚鬆齡沒有叫住我,他或許根本沒聽見我喊他,他或許還沉浸在他書寫的文字中。
壓抑,鋪天蓋地的壓抑砸得我喘不過氣來。從住進死人墓那一天起到今天,頭一次醒悟我們的駐地是一座墳墓,而我們,是活著被埋葬的人。
他們四個都睡了,寒冬夜長無事可為,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麼?我也想睡,也想把鼾聲打得震天響,可是我撈心撈肺的全是軍醫立在門前直挺挺的身影,連閉眼睛的勇氣都沒有。
情聖又說夢話了,他回回說夢話一定是喊小寡婦,喊得脆生生的非常討打。可是這一回他居然喊的大哥,他在夢裏說:“大哥,咱們什麼時候打回去?大哥,咱們打回去,大哥……打回去……大哥——”
受不了了,我翻滾著從床板上滾到地上,塌著鞋直衝出死人墓,站在漫天漫地的雪夜裏大叫:“爹——娘——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抱著頭蹲在地上,瘋狂的想念母親溫柔的笑容和父親嚴苛的責罵,甚至是他拿著家法揍我,如今都那麼的親切和美好。
中都,我的家鄉,它還能支撐多久呢?我害怕……
戚鬆齡徹底倒了,他已經死心的認為再也等不到企盼的救兵,整日手裏拽著我們的名冊愧疚。我們成了孤軍,哀兵,潰軍,總之一切最傷感的形容詞全出現在他的小本子上。這些是我趁他到林子裏發呆時,悄悄偷看到的。
老二是個沒主意的,老三木頭一塊,情聖一門心思想著從自己手裏丟失的百平,汾南伢擔憂汾南會不會也幾個月之內淪陷。而我,成了唯一還有點主意的。
兩天之後,我打算帶著幾個人喬裝了一下混進了‘小平’,想用搶來的搗國煙卷跟那裏的商家換些口罩和酒精,還有火柴鹽巴什麼的小物件。馬上就國年了,總不能連鹹菜都吃光了吧,好歹得包一頓葷腥餃子。
帶誰去是早想好的,一個家在小平後生必須去,他路熟又認識那裏的商家,知道誰是一直跟戚鬆齡交易的老板。
都一腳踏進林子了,戚鬆齡追了出來一把拽住我問:“小子,你去哪?幹什麼去?”他身後跟著一臉惶恐的軍醫,擔憂卻不知道該拿戚鬆齡怎麼是好。
“去打探下消息。”我拍拍他的手:“大哥,我想這都好些天了,說不定帝都收回了呢。”這是他最想聽的話,我們都知道。
戚鬆齡鬆手了,一個勁的點頭:“快去快回。”
作者閑話:
真是好熱啊,家裏空調持續運轉了30個小時了,真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