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臣這話聽著繁瑣，但臣——卻是是真心的。”蕪異想了想，還是將心底的話說出來，“皇上身陷險境，微臣等人未能保護皇上安慰，實在有愧先帝遺詔。皇上安危關係天下蒼天，若——若還有危險在前，請皇上一定不要顧及微臣，盡可能先逃脫。”
    灝景點點頭，不在接話，蕪異也怕自己說多了有所暴露的嫌疑，也轉開話題：“昨夜我們跳下水潭，那幫人定不會就此罷休，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什麼情況？”
    這話說的就是當下隻有你我二人齊心協力共同想辦法離開這地方了。
    “你還在昏睡之時，朕外出瞧了瞧，水流是順著南邊而下，這裏是山腳，若順著南邊而下，或許能夠到信陽地界。”
    “事不宜遲，還是盡快動身為妙，以免其他人追來。”
    蕪異掙紮起身卻被灝景再次按下：“你一身的傷，怕是沒走兩步就要朕扶著你了。”說罷加重手下力度，掐的蕪異的肩膀讓他不禁吃痛喊出來，這才放手。
    蕪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被人細心洗過一番，傷口也已經凝固，但著實在隱隱發痛。他暗自使了使勁，檢查自己其他部位，還好，尚沒有發現折了條腿或者斷了個肋骨什麼的，所受的不過是刀劍的皮外傷。
    但灝景不曉得，他隻看見了蕪異渾身的傷口，猩紅色的肉外翻出來，顯得十分猙獰。幸而他幼時學過藥理學，從水潭邊帶著蕪異躲到山澗水洞裏的時候撿了不少止血草，替蕪異抹了上去才將他的傷口止血。
    “臣無事，這些不過是皮外傷。”
    “不可！”
    蕪異實在無奈，他知曉灝景的性子，平日裏自己就拗不過他，更別說此時因為失血而較為虛弱的自己了，最終隻能哼唧幾聲又倒了回去，心想左右這裏也沒旁人，到不用在裝出一副狗腿的奸臣模樣。
    罷了罷了，此時也近傍晚，冬日裏的日光一寸一寸短了下去，暮色四起，與其抓瞎走夜路，不如在此地多修養一日在上路，也不至於成為灝景的負擔。
    “梨園那兒的百草子的戲文裏常說，主角跌落山崖跳入水澗之後，總能尋到一處庇護處，點個小火燒點柴，男男女女在一起調節調節情誼，為後頭的情節打個基礎，看來倒是沒有騙人。”既是決定休息，蕪異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話茬，驅趕著莫名的一絲尷尬。
    在灝景的記憶裏，自己從未與眼前這位出了名的奸臣以如此姿態相交。先帝駕崩後，太後就將他從先帝宮裏抱走，之後每每與他相見，不是在群臣朝會上，就是在議政殿裏。除了他們二人之外，還同時站著其他的官員或者太後，每個人都虎視眈眈盯著敵對一方，而自己，總是被擋在最後，那個時候的自己個頭太小，坐的矮了，連蕪異的衣袍都沒能見著。
    再後來他成年了，他親政了，他開始肅清朝政了，有更多的機會能夠接觸蕪異，卻發現這麼多年的謹慎敵對下來，自己竟已不知道能跟他說些什麼了，就連普通的議政都顯得尷尬。
    但他始終對蕪異都報著極高的興趣，就算眾人天天都說他是奸臣，是該提防的人，他也不自覺被他吸引過去，思考著——攝政王，究竟是忠是奸？
    而他會這麼想，究竟是為什麼？太後與他是母子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太後與太皇太後絕不會害他。但為什麼一貫聽話明事理的他，卻在太後暗示該準備對攝政王動手的時候開始拖延。不知道是因為年幼時自己因為談完被太後責罰到暈厥，是他第一個衝過來將他抱起的原因，還是因為自己始終介意著當年曾在先帝逝去的那個屋子瞧見的那八個字而致。
    宋卿送卿，無奸無異。
    無奸無異？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