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臨安了，子瞻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可灝景似乎不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稍稍掀起車簾朝外看了兩眼，除了白燁石一謹之外，蕪異他們還有七個護衛，人數雖少，但這七人乃是錦衣衛中的各個高中，有善用毒者，有善用藥者，有善暗殺者，有千裏之目者，此時他們看似散漫分散走在隊伍各地，但實則每人的眼睛都死死盯著灝景乘坐的馬車。
    白燁見車窗微動，雙腿一夾馬腹，驅馬往車廂靠近，彎下腰低聲問：“公子有何吩咐？”
    “還有多久？”
    “回公子話，方才聽臨安府的家護說，約莫在行上個一個半個時辰，就能到了。”
    灝景點點頭，也不管白燁能不能看見，放下車簾，看向蕪異。
    蕪異歎口氣，知道灝景的脾氣，每每強轉話題，他都能如此怡然自得，做的沒有一絲尷尬。既然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已經不好在趁著醉意裝瘋同灝景說著掏心窩子的話，隻能說出心底的計劃：“臣還是介意劉小妹所說的酒池肉林，那個地方聽著下作，又是申入江特意打造出來的，一個三品布政使，屬於地方官員的龍頭老大，多是旁人去巴結他，而又怎會需要他去造個地方，供那些富家子弟玩樂？若是為了求財，申氏百年世襲府尹之職，雖不能富可敵國，但臨安城為江南要塞，一直都是南方的經濟中心，身為府尹的申氏一係，怎會缺錢？青樓倌館是什麼地方？若是貧窮人家，自然也去不得。那酒池肉林聽來專門接待富家子弟，或是下江南查案辦事的欽差，若在溫柔鄉裏，怕是嘴再硬的人，也藏不住。”
    “所以子瞻覺得那地方，或許是申入江用來收集情報或者傳遞情報的地方？”
    “自然如此，從古至今，所有街頭巷聞的大小秘聞，上自皇家，下至外邦，都是出自青樓伶館。”蕪異一臉過來人的表情：“還有茶座。但茶座不同青樓，茶座裏坐的都是老百姓，他們聽來或者傳道的，不過也是從旁人那兒偶然聽見的。而去青樓或者高級點的下作地方，都是達官貴人本人，這小酒一喝，小腰一摟，小曲一唱，雙雙倒在床上的時候，什麼話啊，都能給套出來……哈……咳咳咳咳！”
    “……子瞻倒是很明白那兒的情況嘛。”
    蕪異滔滔而言，完全沒注意到灝景的臉色已由青變的黑，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張老臉沒掛住，猛地住口，卻不小心嗆到。
    白燁的聲音從外響起：“……蘇大人？”
    “咳咳……無礙……咳咳。”蕪異手扶著車內的小桌，灝景推過自己麵前的一杯茶，蕪異沒有選擇，心想左右老太後也不在，吳老頭也不在，灝景小時候還吃過他嚼過的糕點，自己喝他一杯茶，也擔當得。
    “蘇大人無礙，不過吃一口酥糖的時候給嗆著了。”
    這回換了申入江的聲音：“蘇兄弟沒事吧？”
    蕪異與灝景互看一眼，看來——臨安到了。
    果不其然，當蕪異掀起車簾，前方不同於方才的官道，所見之處，隻有流民。此下天已漸暗，入城關口點起了火把，照亮道路，也方便守軍檢查每一位要入城的人。
    “申某已經派下屬前去通報了，蘇兄弟便委屈在此等候一陣，此下水災剛過，城中又逢大橋崩塌，為了防止此時有人作亂，所有進出城都需要經過檢查。”
    臨安作為江南重鎮，此下正值霍亂之期，如此謹慎，倒是沒有做錯。
    蕪異與灝景也下了車，但他臉色還因為方才的嗆氣而略顯潮紅，申入江的小眼睛不斷往馬車內瞄。蕪異不動神色擋在他麵前，昂首望去，排隊進城的人蜿蜒成一條線，已經排到了他們身旁。他們每個人衣衫破爛，有的拖家帶口，有的形影單隻，整個隊伍人多，卻無人說話，蕪異從每個人的臉上一一看去，各個麵黃肌肉，怕不是不願意說話，而是沒有精力說話了。
    “這樣的檢查步驟是否太冗雜了？平均一刻鍾，能進城幾名？”
    申入江聽後吃吃笑了一聲，小眼睛盯上顧灝景說：“穀公子此話錯了，該說他們呀，恐怕一個都進不去。”
    灝景神色不變，哦了一聲表示不解，申入江猶豫一陣，怪自己多嘴，雖然看來起這‘蘇大人’與自己是一條道上的人，但畢竟還未驗過，怎麼如此著急就說了實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