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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戴堯東的老家是西部地區的一個小鎮。他自小家境就不好,父親是個普通工人,母親因為身體不好,隻能留在家裏,偶爾做一點小活幫補家計。父親每天在車間埋頭苦幹十幾個小時,得來的工資也隻是勉強可以支撐這個三口之家。因此,本來就沉默寡言的父親就更加讓人感到可怕,每天下班一回來,母親立刻溫馴地給他擺上晚餐和從小店裏買來的幾兩白酒。戴堯東則窩在角落邊靜靜地做作業。偶爾父親心情稍好點的時候,就會把他叫過來,在他手心上放一塊魚肉,父親則邊吃著飯邊問幾句他的課業。不過這樣的情況不多,父親總體來說總是陰鬱的可怕的不可親近的。每次飲完了酒,父親總是大發一通脾氣,或者是嫌母親手腳太慢,或者是聽見戴堯東哪怕發出一聲咳嗽聲,他也會忽然大發雷霆。他大吼大罵,摔打東西,甚至對女人和小孩大打出手。
    母親讓他打過兩次,膝蓋都是烏青的。他清醒過來,心內有愧卻絕不會道歉。於是戴堯東幾乎成了他以後的出氣對象。他打他,有時候甚至到了惡狠狠的地步。戴堯東一哭,他就打得更加厲害。於是戴堯東自己學會忍著不哭了。有次,他的父親竟然把他整個舉起來,拿到陽台上提得高高的,殘忍地說著要把他丟下去。戴堯東嚇得幾乎休克了,還是他母親把他救了下來。後來,戴堯東就變得非常怕高。
    這麼熬到六年級。父親竟然有天在路上橫遭車禍死掉了。不得不說,戴堯東心裏感到的更多是慶幸,同時也有點怕,因為他每天晚上都會祈禱希望父親快點死掉。撞死父親的人是個一窮二白的貨車司機,人抓了,但是家裏也掏不出什麼錢,還是對方一個有錢的遠方親戚幫他承擔的。就是這件事,戴堯東母親帶著他不知道跑了多少個地方,每次兩人身披白布、手裏捧著他父親的遺像,站在那戶人家的門口,忍受著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和各種可憐、厭惡、惡心的目光,隻為了要回那本屬於他們的賠償款。
    拿到賠償款的那天,母親就抓住戴堯東的手,死死盯著他說他的父親死了,以後家裏就再沒有依靠了。母親自己這個情況,也無能照顧他。戴堯東隻能靠自己。這些辛苦討來的並不多的錢,就是戴堯東以後的學費和生活費。這些錢花光了,他就得自己想辦法。
    從小到大,戴堯東的學習成績都非常好。部分是因為母親那些決絕到讓人心裏發冷的話,部分是在學校裏,根本沒有人願意跟他這樣一個用著滿是髒汙的爛水壺的陰鬱的家夥玩,即使他學習成績好,老師也不大喜歡他。他是冷僻的、孤獨的。因此,隻有書本是他唯一的朋友。
    班上有喜歡鬧事的學生曾經戲弄過他,把他的書本藏到某個他找不到的地方,在他的試卷上麵胡亂塗畫,但是每次他都隻是低頭慢慢把東西找回來或者幹脆置之不理,淡漠得像不是發生在他身上的一般。鬧事的家夥反而自討沒趣。
    高中畢業的時候,戴堯東填了一個遠離老家的大學。父親剩下的那些賠償款交了第一個學期學費就所剩無幾了。大學四年,戴堯東一直申請助學貸款,同時常常做多個兼職,才勉強把書讀完。之後,他又在家裏強烈反對的情況下,保研本校讀了研究生。
    母親為這件事幾乎跟他決裂,說讀研究生的錢一分也不會幫助他。為了可以上學,那個大四暑假,戴堯東跟著一個同學到外地一個地下盜版書場給人編寫盜版書籍,從早上幹到晚上,眼裏都是那些蠅頭小字。累了就在旁邊趴著睡,餓了就隨便吃個方便麵。苦熬了一個月,編了三大本厚厚的盜版書。像轉軸陀螺一樣,他又到了另一個書場,編寫盜版學生練習冊。這次做了兩個月,老板看他能力不錯,怎麼也要他把編了一半的教科練習冊編好才能走,這麼多幹了一個月,學校早已經開學,還好他的導師比較開明,允許他推遲注冊。
    然而,當他回到學校之後,卻怎麼也不見蔣昊。他以為蔣昊會留在原校讀研究生的。因為學校裏有一個蔣昊非常崇拜的老師,況且林舒也在。然而卻從林舒那裏知道蔣昊竟然選擇了另外的學校讀書,戴堯東沒有想那麼多,他隻是想要立刻見到蔣昊而已。在那幾個月疲累不堪的日子裏,戴堯東每天都會想到蔣昊。
    隻是說了林舒跟他過來的,蔣昊果不其然就過來了。但是,他最後卻表明了不再受戴堯東的威脅。戴堯東想,蔣昊是說說嗎,他會願意冒著讓林舒知道他的事情的可能而全力擺脫自己?但是蔣昊現在連放棄研究生也做得了,看來是他把對方逼得太緊了嗎?然後,為什麼蔣昊,哪怕有一點點的可能,為什麼不能回頭看看他呢?隻要一點點,再一點點溫柔就好了。戴堯東不乞求他對林舒那種無微不至的溫柔,他隻是想要蔣昊看看自己而已,如此卑微的希望為什麼就是實現不了呢?
    大學的時候,戴堯東跟蔣昊是同級同專業隔壁班的同學。剛開始的時候,戴堯東甚至不知道有這個人。他還是像從前一樣,陰鬱、孤獨,一個人獨來獨往,沒有什麼朋友。他每天除了上課,還得到飯堂裏麵勤工儉學,也根本沒有時間跟其他人套近乎。
    大二的時候,同一個專業出去戶外活動。因為那天沒有兼職,去的公園也不用錢,戴堯東也少有地跟去了。
    想不到竟然是爬山。戴堯東跟著一群嬉嬉鬧鬧的學生從小路爬上去,到了半山腰的一個小亭子,戴堯東朝下望去,看到下麵離地足有十幾米高,立即嚇得臉色蒼白、滿是冷汗。他雙腿發顫地移到涼亭內側,幾乎想要死死抱著那柱子。沒有人在意他。大家都三三兩兩地出發到山上了。
    隻有旁邊的蔣昊發現了他。問他怎麼了,知道他是畏高之後,就跟其他人說把他背下山去。戴堯東看著在自己麵前俯下身的男生,那一刻像被什麼震動了本來死寂一般的心。
    後來,他知道蔣昊是隔壁班的體育委員,在同一個大班上課,他總是坐在蔣昊的斜對麵,看著他的一動一靜、一說一笑。很快,他就知道蔣昊有喜歡的人。是他們班的學習委員林舒,林舒長得白白瘦瘦,幹幹淨淨,一看那身衣服和鞋子就知道家境優渥。蔣昊每次都會坐在林舒旁邊,有時候甚至刻意地把臉靠在林舒肩上。
    戴堯東終於把蔣昊約了出來,雖然早知道對方不會喜歡自己,但是看到蔣昊一臉驚訝和毫不掩飾的厭惡表情,戴堯東還是感到心裏一陣刺痛。
    但是沒有關係,他隻是想要得到蔣昊就行了。於是他把蔣昊喜歡林舒的事情說了出來,把這件事情作為威脅,他把蔣昊牢牢握在了手中。他每節課都故意坐到蔣昊旁邊,甚至跟林舒也成了朋友。
    蔣昊非常厭惡他,甚至恨得他半死。然而戴堯東卻把利劍放到了他的手上,讓他把自己刺得遍體鱗傷。
    蔣昊在明麵裏還忍讓一下他,隻要林舒不在,就對他不理不睬。有一次,戴堯東夜晚把他約到校園旁邊的一個小徑上,隻是想跟他走走聊聊。但是蔣昊卻終於忍受不了打了他。戴堯東站在那裏,鼻血往下流,嘴上卻笑著:“蔣昊你終於看我了……”蔣昊氣得一腳把他踢倒地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第二天,戴堯東手臂上纏了繃帶來上課,雖然他平時沒有朋友緣,但是周圍的人也忍不住問他怎麼了。戴堯東看著蔣昊,說不小心摔倒的。
    戴堯東很記得那一晚,蔣昊喝得醉醺醺來找他。因為林舒他談女朋友了。戴堯東沒有想那麼多,隻是把他帶到了校外的旅館,他滿懷柔情地抱著懷裏的人,那一刻就像擁有了整個世界。
    但是蔣昊卻忽然跳起來用最難聽的話罵他,甚至伸手打他。被壓在冰冷的地上的時候,戴堯東徒勞地想要抓住對方的哪怕一隻手指,但是蔣昊卻再不願意碰一下他。
    當戴堯東醒過來的時候,蔣昊已經走了。再次見到他,蔣昊臉上多了一層極端的鄙夷和蔑視。他跟他擦身而過,聽到這個對他不假辭色的人用溫柔的嗓音說著電話:“喂,小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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