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金陵城(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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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澤睿一早就離開了,青平也沒閑著,用了兩天做了一個真人大小的傀儡。算不得故地重遊,他去了懷瑜園。所謂“京城無桃樹”,他倒是記起了一片梅林中孤零零的桃樹。“葬桃木下”,鍾川身份特殊,密葬的可能性很大,否則坊間不可能聽不到他的評說段子。他帶著這個傀儡,拿了鐵鍬,這麼做或許大不敬,但他真的是去挖墳的。為了掩人耳目,他弄了一套和蜘蛛類似的衣服,遮住了臉和身形。懷瑜園還是像上次那樣冷清,他說是潛入,其實就是大搖大擺翻了進去,一眼便看見了那桃樹。
“祭司沒有說過,進別人家不能這麼招搖嗎?”他幾乎瞬間僵住了腳步,奉常杜和的聲音。祭司是說張霽嗎?看來這個裝扮幫了自己一個大忙,但目前的狀況仍是不太好,他隻是站著,沒有開口,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們下手太快,石靈順著左元的死已經查到了我們頭上。”
左元?那個進了死牢的光祿勳。看來自己就是被錯認成了張霽的線人。
“文澤睿密行武陵,讓蘇韶謹言慎行,我相信祭司大人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合作。如果瞞不住了就找機會辦了他,朝廷這邊我們自有辦法應付。”
“不勞費心。”
“我先走了,你們以後最好不要這麼招搖,傲慢也是有限度的。”說完就離開了,他進出懷瑜園,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大門,而青平回味著剛剛的對話。
奉常隻是九卿之一,雖然是九卿之首,但權力並沒有大到哪兒去,他不可能知道文澤睿臨時的決定。一種不好的預感從他心頭升起,他的隱秘住處也許正被人監視著,煞費苦心的隱瞞其實早就暴露了。
他轉過身,看著杜和離開的方向,眼神充滿冷冽,文澤睿和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暴露在外人的監視下,現在也是時刻處也危險中。
“閣下究竟是無意闖入還是有意為之呢?”來人也是一副傀儡師的裝扮,自己算是被抓了現行吧。
“不過並沒有關係,殺人滅口的缺德事我做得多了,也不差你一個。”聲音冷酷得仿佛就是對一具屍體說話。
“學藝不精還非要拿出來給人瞧瞧,公子怎麼不以真麵目示人呢?”
短暫的沉默後,一個黑袍公子從梅林中走來,“確實不精,已經兩次被人認出來了,上次之後我費了不少力氣改進走路姿勢,那麼這次,你又是怎麼發現?”
青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因為有一個拿著鐵鍬的人走了出來,“或許隻是因為學藝不精吧。”黑袍看著眼前的兩個人,真的沉默了。他甚至不知道對方怎麼請出的傀儡,在他的認知裏,就算有內部的齒輪運作,外部也是需要絲線牽引的,可對方好像沒有動過似的,究竟是技高一籌,還是故弄玄虛。
青平取下一身奇怪的服飾,一身清爽地站在黑袍麵前,然後定定地看著黑袍,“能在這裏見到你,我還是很意外的,殯葬祭司張霽。”
“我覺得我們也是有緣,你的傀儡術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望仙山的故人。”他故意停了一下,可對方一臉平靜,好像聽不懂話裏的深意。“我要回晟國了,你聽到的那些東西反正也沒什麼用處。他們對傀儡師很不好的,最好別跟誰關係太近,不然有一天你也會死在他們手上的。要是他們開始排擠你了,不要猶豫地來晟國吧,奚青平。”
“不勞費心。”
兩人相顧無言,道聲珍重便各自離開了。青平尋思他話裏的真假,不禁覺得他知道得太多了。同為傀儡師,他們的思想或許有時候是相通的。
無心理會他口中的望仙山,青平腦子裏隻有一句話“如果瞞不住了就找機會辦了他,朝廷這邊我們自有辦法應付”。他害怕,害怕走的時候是神采飛揚的大將軍,回來卻變成了一句冰冷的屍體。為了隱蔽,他幾乎是孤身前往,對方對他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卻什麼也不知道。萬一有人痛下殺手,萬一雙拳不敵四手,萬一再也喝不到允諾好的桃花釀……他心裏很亂,匆匆回了將軍府,寫了一封長信讓信鴿送去。
作為一個傀儡師,他太知道一個傀儡可以做什麼了,既然有可以感知水的傀儡,那就一定有可以感知光的,那麼白天陽光燦爛的時候,這個傀儡就可以依靠對光的感知,找到假山深處的屋子。文澤睿千防萬防,防得住人,卻防不住傀儡。說到底還是對傀儡了解太少。青平默默歎了口氣,因為不了解,所以誤解,所以厭惡嗎?
當然現在不是考慮這種問題的時候,既然發覺得不對勁,在他眼裏這屋子外的一草一木,屋子裏的一桌一椅都是可疑的。就好像眼前有十個人,已經知道其中一個是罪犯,讓你判斷是哪個的時候,看誰都不像好人。不過將軍府的守衛雖然鬆散,也不可能放任一個外人進來監視將軍。以他對傀儡術的了解,應該是沒有可以遠距離傳送對話的傀儡,這從原理上也做不出來。那杜和又是怎麼知道的消息?
奚青平在屋子裏仔細尋找,試著找一個小傀儡。屋子很大,找起來談何容易。他們昨日在桌子旁談論秘行武陵一事,他決定先查桌子。桌麵,桌腿,茶壺茶杯,地上,似乎都沒有異樣,出於謹慎,他又摸遍了整張桌子。手背比手心更加敏感,所以他很快察覺了不對勁,桌麵有一塊兒與別處觸感不同。作為一個挺會享受的公子哥,文澤睿給整張桌子刷了一層特殊的漆,顯得格外光滑,隻有這一塊,好像隻是剝了皮的樹,粗糙的很。
他果斷扣住這一塊,在桌子中央,一般隻是放茶壺,沒人會注意它。他摸索著這一塊兒的邊緣,應該是鑲嵌在桌子裏的,隻是桌上繁雜的花紋做了它的掩護。小心翼翼地撬開它,果然看見了齒輪和密密麻麻的傀儡線,最上麵的材質也不是木頭。有幾根傀儡線繃得很緊,一直向下延伸,這樣看,仿佛整張桌子有一部分是被掏空了的。青平頓時明白了它的作用——收音。利用拉緊的傀儡線將聲音傳到地下以減少損失,聲音通過傀儡線就可以傳出屋子,不過應該傳不了太遠,接收的人肯定就在附近。
在附近……假山!山洞裏本來就很昏暗,又沒有守衛,如果來人藏在一條不能通向屋子的路上,文澤睿也是不會發現的。真是應了一句老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現在不能下定論,將收音傀儡放回原處後,他也隻能感歎“成也蕭何敗蕭何”了。有了經驗,他陸續找到了五個收音傀儡。監聽的人不可能時時刻刻待在假山裏,況且文澤睿已經離開了,就算監聽也是什麼都聽不到的。他幹脆給五個傀儡搞了小破壞,幹擾它們的收音效果。
一直忙到太陽快下山,他還尋思著去趟皇宮。於是填了幾口桂花糕,在假山的入口處,岔路口都係上了一種很容易斷的傀儡線,隻要有人通過,他就可以順著斷線找到那人的藏身之處。
至於懷瑜園,他遲早要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