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桂花糕就草草地作為一天的食物了，出了將軍府他直奔皇宮而去，天黑了就沒有進宮的理由了，會被懷疑的。
    在隱蔽的角落等到天徹底黑透，宮人不得不掌燈的時候，他輕車熟路地到了偏僻的小湖邊，仿佛回到了那一日，同樣的月光，同樣的湖水，同樣的傀儡陪著同樣的人。
    “蜘蛛。”青平叫他。黑色鬥篷緩緩站起身，他沒有遮住臉，目光落在青平身上。
    “來得這麼快，你是什麼人？”
    “別緊張，我隻是個毫無身份的普通人，連見你一麵都要偷偷摸摸的，朱正再怎麼心急，也不會看上我的。”
    “既然跟他沒有關係，就不要提他。”青平似乎能想象得出他說這句話時緊皺的眉頭，看來丞相和傀儡師之間真有些不愉快呢。
    空氣中飄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氣息，不是很好聞，青平走向那幾個舞女，跳舞的動作很流暢，蜘蛛也確實是一個有天分的傀儡師，他上次隻是小小調整了一個舞女，這幾天時間蜘蛛竟然把所有的傀儡都調整了。可是其中有一個，怎麼看怎麼別扭，他伸手捏了捏舞女的胳膊，是軟的。除了望仙山，所有的傀儡師都是用木材或鐵作為骨架，然後覆蓋一層酷似皮膚的材料，他們的傀儡摸起來是硬的，而這個居然是軟的。
    青平神色複雜地對蜘蛛說：“這個，是真人？”
    “是啊，宮裏才死的一個，埋了也是浪費，不如給我點兒樂子。”蜘蛛說得理所當然。
    “你知不知道傀儡師的第一課是什麼？你的師父不教你尊重嗎？傀儡師有能力將人做成傀儡，但他沒有資格這麼做。”
    “人都死了，還說什麼尊重。”
    “人從天地來，往天地去，你不讓亡魂入土為安，對她強行防腐，將她留在身邊娛樂，你不覺得殘忍嗎，你對得起這一身傀儡術嗎。”
    蜘蛛聽到這兒，笑了：“你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跟我師父說的一模一樣。”“不過也算不得師父，我遇到他之前一直用真人做傀儡，他知道後就跟我說了那些話。哈哈，明明隻擔任了一個國子祭酒的虛職，卻還是一板一眼地教我傀儡術，這個人……”
    “鍾川？”
    “是啊，他教我傀儡術，卻始終不讓我喊他一聲師父，他說他之前有一個徒弟，隻是不得不將十歲的徒弟留在空無一人的山上，他不忍，他留戀，就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很看重那個徒弟嗎？”
    “或許吧，有很多晚上，他就坐在這裏叨念‘青平’，可能是想念那個徒弟吧。”他輕緩地吐露著回憶，在寂靜的月夜，就像一首歌敲打著青平的心。
    叨念“青平”，叨念“青平”……
    師父，原來你真的來了這裏，原來你自始至終隻要我一個徒弟，你也會麵對著平靜的湖水想我嗎？青平站在同樣的地方，沐浴著同樣的月光，想念著那個早已離開的人。他多想再見師父一麵，就看一眼，說一句話，想著想著眼睛有點酸，他強忍著眼淚，笑了。
    “那他現在在哪呢？”明知道是死了，卻還是要問出來。
    “六年前出宮了，去了什麼地方，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傀儡師進了皇宮，和軟禁沒什麼區別。”眼中盡是嘲諷。
    青平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傀儡，牽引絲線，它清晰地叫出了“蜘蛛”。
    “留著吧，學學怎麼讓傀儡說話，別成天無所事事地看傀儡跳舞，還用真人做傀儡，想來你師父也會不高興的。”蜘蛛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小傀儡，揣進了懷裏。
    “他離開以後，我再也沒有做過。但是我很想念他，這次隻是負氣地做了一個，幻想著會回來罵我，教導我不準在這麼做。沒等到他，倒是等到了你。說了這麼多，你總該告訴我你是誰，來找我幹嘛了吧？你怎麼會有能說話的傀儡？”
    “青平，我叫奚青平。”他轉身離開，又留給了蜘蛛一個背影。
    “他說了，你要找他，就去唯一的桃樹那裏。”蜘蛛擰著眉頭說道，假徒弟遇見了真徒弟，他其實很不舒服。
    又是懷瑜園，走到哪裏都逃不開懷瑜園裏的那棵桃樹。
    

    作者閑話：

    今天安陽有美食節，我毫不猶豫地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