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第一縷曙光刺破黑暗的時候，武直緩緩降落在一片荒田中央，大家知道，目的地到了，隊員們依次跳下飛機。
    剛出艙門，一股寒風襲來，從領口直直灌進脖子，隊員們不禁打了個寒戰。
    化工廠周圍方圓兩公裏處已被拉起警戒線，現場除了市公安局和武警大隊的人，還有不少記者。
    接待他們的是市武警大隊的隊長，三十五歲左右，姓陳。看得出，淩峰和他相熟，都是老搭檔，一見麵沒什麼多餘的廢話，直接攤開地圖直奔主題。
    隊員們圍上去，大致部署和飛機上講的沒什麼出入，隻是更細致了一點。但是有一件事大家一直想不通，這群歹徒的動機是什麼，如果隻是單純的恐怖分子，那為何還要挾持人質，直接將化工廠炸了更省事，如果不是，為何他們到現在還沒有提出任何條件。淩峰將這個疑問丟給陳隊。
    “初步懷疑，這群人裏有國際恐怖組織成員，報複的可能偏大。”陳隊說。
    淩峰站起來點了根煙，麵色有點沉重，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當然，這還隻是我們的猜測，具體的還要談判專家過來了才知道，我的人去請了，大概三十分鍾後會到，你們可以提前去現場占領有利地勢。”
    隊員們在進行最後的準備，檢查裝備和槍支，清點彈藥。遠處，火紅的太陽剛從天際探出了個頭，金色的陽光就灑滿了這片田野。周楊一直覺得，冬天的陽光照在身上是特別溫暖的，但今天他卻覺得這陽光仿佛像利劍一樣將他層層包裹，一寸寸切進他的肌體，侵入他的血液，向他的四肢百骸蔓延。
    他握了握手中的槍，甩開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看向淩峰，不管怎麼樣，周楊不得不承認，那個人讓他感到心安。
    感受到周楊的視線，淩峰抬起頭來，隨後向周楊走過來。
    看著一步步走過來的人，周楊的心奇跡般的平靜下來。
    淩峰似乎看出他心裏的波瀾，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按了按，“還好嗎？”
    周楊勉強笑了笑，“沒事，隻是有點緊張。”
    “你待會兒跟著耶穌，聽他的口令開槍，記住，你殺的是傷害人民的人，你在保護該保護的人，你在保護你的戰友，所以，別怕！”
    淩峰的聲音近乎溫柔，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帶了點力道，雖然穿了厚厚的作戰服，但是他手掌上的溫度仍舊透過衣服傳遞到周楊的肩膀上，一直到達心髒。那一瞬間，周楊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堅定而有力。
    周楊重重地點了點頭。
    淩峰靜靜地看了周楊幾秒鍾，又說：“周楊，入隊儀式那天，我一直在等你，我答應過你的，我以為你會來問我那件事。”
    周楊知道淩峰說的是什麼事，他曾經答應過他，在他正式入選雪狼的那天，會親口把白季軍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他。周楊並不是忘了，而是不敢問。
    周楊猜出了結局，卻猜不出過程，或者說，他不敢想象。他不敢想象季軍哥犧牲前經曆了怎樣一個痛苦的過程，或許是身體上的折磨，或許是心理上的絕望。所以他退縮了，他逃避了，他不敢問。
    他並不是沒想過，或許季軍哥犧牲的時候是笑著的，或許他並不痛苦，但一想到有另外一種可能性，他的心就疼得揪成一團。他承認他膽小了，他畏縮了，曾經他強硬地要淩峰告訴他真相，現在自己卻在逃避真相，多麼可笑。
    周楊不自在地把頭扭向一邊，不再看麵前的人，“我忘了。”
    淩峰歎了口氣，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周楊的想法，但這種事不能勉強，隻能等他自己過了心理這一關，
    “好，那等你什麼時候想聽了，隨時來找我。”
    “好。”周楊輕輕點了點頭，同時心裏鬆了一口氣。
    淩峰把煙掐滅，拍了拍手，隊員們排好隊，等他做最後的指示。
    淩峰站在隊伍前麵，認真地，仔細地依次看六個新隊員，在每個人臉上都停留兩秒鍾，但其實，每個人臉上都塗了油彩，隻能看到一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但他還是看得很認真。
    看完新隊員，他又依次看過老隊員，才重重開口：“同誌們，完成任務，活著回來！出發！”大手一揮，率先朝等在不遠處的吉普走去。
    這是淩峰今天第三次說這句話。這句話仿佛是淩峰自己說給自己聽的咒語，好像他隻要不停地念這句話，所有隊員就能夠如他所願平安回來。
    十一名隊員乘坐兩輛吉普駛向化工廠後門，其實也就開了一公裏就下車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剩下的一公裏需要隊員們徒步。每天早晚二十公裏武裝越野，這一公裏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毛毛雨。
    摸到工廠後門，隊員們利用偵查知識，避開所有攝像頭，進入到工廠裏。
    “狙擊小組，尋找最佳狙擊點，迅速到達狙擊位。”耳麥內傳來淩峰的聲音。
    “收到！”
    “突擊組，尋找控製室，確定歹徒位置。”
    “收到！”
    “爆破組，先跟隨突擊組，確定爆炸物位置後再行動。”
    “收到！”
    “行動！”
    所有人如獵豹般分散開來，消失在工廠各處。
    周楊和曲奇跟隨耶穌和老鬼找到了工廠的最高建築，一座水塔，這座塔比周圍所有建築都高出很多，塔的頂端一圈是水泥鑄的，不容易暴露目標，但那是在不開槍的情況下，一旦開槍，如果對方也有狙擊手，那就避無可避了。
    周楊覺得選這個地方簡直就是握著一把雙刃劍，但是耶穌說，化工廠太大，建築物太多，如果不在最高處，狙擊手便毫無用處，所以，他一定要在這裏。
    耶穌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是少有的認真，堅持，還有冷血，周楊和曲奇都愣了愣，恐怕這才是真正的耶穌，一個優秀的特種兵狙擊手，一個冷血的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