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楊和曲奇進入選定的二號狙擊陣地，駕輕就熟地把狙擊槍架好，耳機裏傳來淩峰的聲音。
    “所有小組，報告情況！”
    “突擊小組到位！”
    “爆破小組到位！”
    “狙擊A組到位。”老鬼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
    “狙擊B組到位。”曲奇輕聲彙報。
    “所有人注意，十分鍾後談判專家會從正門進入工廠，我會假扮他的助手跟著他，你們時刻注意我的位置，聽候我的命令行動，明白嗎？”
    淩峰的口吻沒有絲毫起伏，周楊卻感覺自己的眼皮跳了跳。
    “不行！隊長！你這是以身涉險！你不能這麼做！你……”曲奇焦急地低吼。
    “我已經決定了，不用多說了！軍人就要服從命令！”淩峰打斷曲奇，聲音嚴厲。
    “隊長……”曲奇還想阻止他。
    “白楊，雪鷹……保護好自己！”，淩峰沒有給他機會，他一改嚴厲的口吻，輕輕說完這句話，便切斷了通信。
    白楊是周楊的代號，雪鷹是曲奇的代號，兩人同時愣了愣，耳機裏隻剩下曲奇粗重的喘息聲。
    怔愣了幾秒鍾，周楊趴下身體開始調整狙擊槍的角度，他的眼睛透過瞄準鏡緩緩掃過工廠的各個角落，然後定格在工廠正門方向。
    曲奇則從背囊裏拿出激光測距儀和單筒望遠鏡開始觀測風速、風向和溫度，並在筆記本上計算各項數據。
    兩人一時無話，氣氛有些壓抑。
    其實除開淩峰，兩人的關係還是不錯的。兩個都是胸懷坦蕩，光明磊落的人，感情是一回事，兄弟情誼又是另一回事，特別是兩人現在還是分不開的搭檔，平時說說笑笑還跟以前一樣，但是隻要一涉及到淩峰，氣氛還是不免尷尬，尤其是淩峰將要涉險，兩人的情緒都不好，更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還是曲奇率先打破沉默，他的聲音有些啞：“楊楊，緊張嗎？”
    周楊把眼睛從瞄準鏡上移開，看了一眼旁邊的曲奇，笑笑說：“緊張，你呢？”
    “我也是”，曲奇也咧開嘴笑了笑，隻是笑得不太好看，“一會兒你就當打西瓜，你打完不要看，我會告訴你有沒有打中。”
    周楊一怔，腦子裏不可抑製地想象槍爆西瓜的畫麵，貌似還真挺像的，雖然他沒有真正見過爆頭的場麵。
    “還真挺像的！”周楊笑著搖搖頭，壓抑感似乎散去了一些。
    “是吧，就是很像啊。你想啊，都是血紅血紅的，嘭的一聲爆裂開來，濺得到處都是，紅的白的濺地到處都是，那人啊，頭都炸了，可身體還會動啊，他……”
    曲奇似乎越說越興奮，但周楊知道他心裏不好受，他輕輕拍了拍曲奇的手，“小奇，他會沒事的，他那麼強大，不是嗎？”
    曲奇沉默地看著周楊，周楊也看著他，好久，他才低下頭，自嘲似的笑了笑，“是啊，他那麼強大，哪裏需要我擔心……”
    這時，耳機裏傳來老鬼的聲音，“雪鷹，白楊，集中精神，談判專家和幽靈已進入工廠，有兩名歹徒接收他們，他們很快會進入你們的狙擊視野，注意掩護，時刻注意歹徒動作，不到萬不得已不可開槍。”
    “收到！”周楊垂眼對著耳機快速回答，然後又抬起眼睛看向曲奇，用近乎安撫的口吻說道：“小奇，他在雪狼待了快十年，他比我們想象的要厲害，他能保護好自己，我們相信他，好嗎？”
    曲奇始終看著周楊的眼睛，點了點頭。
    兩人一個通過瞄準鏡，一個通過望遠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工廠大門方向。
    果然，不到兩分鍾，幾個人影進入視野。
    走在前麵的一名四十來歲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和同樣身穿警服的淩峰，身後兩名歹徒手持AK47分別抵住他們的後腰。
    周楊和曲奇同時身體一頓，瞳孔不自覺地放大，握著槍和望遠鏡的手越握越緊，甚至聽到了手掌和金屬互相摩擦的哢吱聲。
    周楊感覺到曲奇的身體有點不自覺地發抖，他回過神來，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否則他們這一個狙擊點就廢了。
    他騰出一隻手，緊緊地握住曲奇的肩膀。
    曲奇愣了一下，原本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
    淩峰微微低著頭，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地形。後腰被人抵著槍，這實在讓他有點不爽。
    廠區很大，錯綜複雜地排列著各種高大的煙囪和輸油管道，還有多間廠房。可能是休息日，廠區內異常安靜，看不到人，這也讓淩峰稍稍安心了些。
    彎彎繞繞地走了大約五分鍾，他們被帶到一個不大的廠房。
    站在廠房門口，淩峰心裏那股不詳的預感變得越加強烈。廠房大門緩緩打開，兩人幾乎是被身後的槍管子頂進大門的，淩峰假裝踉蹌著去扶談判專家，迅速地往門口扔了個東西。
    大門在身後緩緩關上，淩峰小心地觀察廠房內情形。共有八名歹徒，全部是東方人麵孔，兩名站在他們身後，兩名用槍指著角落裏瑟瑟發抖的三名人質，剩下四人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淩峰收斂起自己的氣場，用盡量符合現在身份的目光打量這幾個人，其中有個人的視線讓他感覺很不尋常，那人身材修長，五官算得上帥氣，但那雙狹長的眼睛中帶著讓人很不舒服的陰鷙，還有一點瘋狂，淩峰微微皺了皺眉，胸口那股不安的感覺快要溢出胸口。
    “幽靈先生，好久不見。”那人緩緩開口，聲音如他人一樣陰柔，聽在耳朵裏很不舒服，就像被一條陰冷的蛇纏住，全身汗毛倒豎。
    淩峰心下一凜，太陽穴附近的青筋突突跳了兩下，他盯著那人看了足足五秒鍾，腦子裏走馬觀花一樣閃過這麼多年來所有經他手的犯罪分子的麵孔，但是毫無結果。他確定不認識這張麵孔，無論是被他送進監獄的還是死在他槍下的，都沒有這張麵孔。
    “你是誰？”淩峰沉聲問道。
    “哈哈哈哈……”，那人突然誇張地大笑，笑得彎下了腰，他擦了擦眼角根本沒有的眼淚，向淩峰走了兩步，“幽靈先生，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特意在這裏等你，你卻不記得我了，好傷我的心哪！”
    淩峰皺了皺眉，“你到底是誰？說清楚！”
    “A國邊境，H組織，想起來了嗎？”
    淩峰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又倏地睜開，“你是哈卡尼的人？”
    那人啪啪拍了兩下手掌，“看來幽靈先生記性還不錯，三年了，再見到幽靈先生，我可是萬分高興的！”
    淩峰閉了閉眼睛，又很快睜開，“不，我並不認識你！而你今天這一出又是為了什麼？總不可能隻是為了見我一麵吧……”
    “當然不是！”那人突然打斷淩峰，大吼道，表情變得猙獰，“幽靈，三年前你殺了哈卡尼，我怎麼可能放過你，讓你多活了三年，已經是便宜你了！你以為你今天還能活著離開這裏嗎？你看到沒有，我已經在這裏裝滿了炸藥，隻要我一聲令下，你就會跟著這些油桶一起去見你們的佛祖！”
    淩峰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在那次交戰中擔任什麼角色，卻能清楚地記起三年前A國邊境上發生的每一幕，一幕幕像幻燈片一樣在淩峰腦子裏閃過，最後停留在白季軍中彈倒下的背影上。
    淩峰握了握拳，又很快放開，再握，再放開。白季軍的犧牲，淩峰從來沒有忘記過，雪狼所有人都沒有忘記過，特別是在知道周楊是為了白季軍才加入雪狼的時候，淩峰對於那件事就像是給自己的心髒栓了一把厚重的鐵鏈子，沉重得快窒息了。他答應周楊會把一切告訴他，但其實他從來沒想好該怎麼告訴他，他害怕，真的害怕。
    淩峰冷笑，“炸了這裏？你以為你炸了這裏還能出得去嗎？”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那人揮揮手，“把他們綁起來！”
    幾名歹徒扭住他們的胳膊，淩峰趁那幾秒鍾迅速地在褲縫處敲出幾段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