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夜，趙汰挑下了阿甜的蓋頭。
    一對紅燭照映下，著了紅裝的阿甜益發的嬌美。趙汰擁著她，一臉的心滿意足。
    “若這世道太平，俺斷不會來這禿山頂上做賊的。”趙汰撫摩著她的頭發歎道。
    阿甜自他胸前抬頭，有些自哀自憐道：“世間諸般不得已浩如煙海，你我都不過是其中一粟，何必自擾。活得痛快固令人向往，但到底是活得下去才是正經。”
    趙汰撓撓後腦勺，緊擰著眉頭道：“阿甜，你說話昨跟書堂裏的先生似的，文縐縐的聽不懂。”
    言罷，便瞪起一對特別無辜的眼神凝視住她，仍是一臉認真地絞盡腦汁地琢磨阿甜的話。
    阿甜瞧他臉上一片懵懂之色，無奈地笑了笑：“罷了，我已經是你的娘子了，須得對你坦誠一樁事。”
    阿甜頓了一下。
    “啥事？”趙汰雖是支楞著耳朵，眼中的光早已蕩到了阿甜的衣襟裏。
    阿甜咳了一聲，定定望著趙汰，道：“我之前是一名戲子。”
    “戲子！”趙汰念叨了一句，再也忍不住，如餓虎撲狼般地壓住了阿甜，在她耳邊輕聲道：“俺自幼父母雙亡，吃百家飯長大的，你完全不必擔心那些有的沒的，俺趙汰就認定了你是俺媳婦，誰敢多嘴俺就讓拔了誰的舌頭。”
    阿甜有些驚愕地看著身上的男人，別看他是個鄉野村夫，心倒細。
    “娘子，你們那戲昨唱的來著，春宵一刻值萬金……”
    “呃，是值千金。”
    “嘿嘿，都一樣，都一樣。”
    紅然悄然漫下，帳中一對鴛鴦的身影被紅燭映到帳子上，開始了不安分的起伏。
    月棲川將琴弦自胳臂上扯下，微咳了下，臉色微紅。
    一直靜立在他身旁的孟含章奇道：“看到什麼了？怎地這般反應。”
    “沒，沒什麼？”月棲川忙擺了擺手。
    卻不想，那鬼琴的一根弦竟還牢牢地繞在阿甜的手上，也不知是看到了什麼，扭了琴身，對著月棲川道：“他們這是在做你們曾經做過的事。”
    月棲川當即就黑了臉，上前兩步，一腳將鬼琴踹到一旁，拉起那瘋鬼，雙手握住她雞爪般瘦削的手柔聲道：“阿甜，我帶你去找他可好？想必他也一定很想見你。”
    阿甜抱摟著牌位，睜著呆滯茫然的雙眼，喃喃道：“可是我又不想見他。”她道了這麼一句，便又癡征地看住眼前的戲台，絮絮叨叨起來：“他說他不想做賊了，因為我在，他要惜命啊！他說你有了，我給你洗腳吧！他說酸棗樹上的棗子不是每一個都是甜的，我揀好了再給你吃，保準都甜！他說吳家的杏花真好看，回頭開花了，剪一枝回來給我戴！他說你還是喜歡唱戲吧，那我就造一座戲台給你一個人唱！他說燕國快亡了，有國才有家……”
    說到這兒，一滴鮮紅打她蓬亂的發間蜿蜒而下，她仍喃喃：“我哭著叫他別去，他不聽啊！還是走了，就那麼走了，留我一個人……”
    大顆大顆的血淚從她空洞無神的眸中不停地湧出。很快，便遮出了她臉上那種不經意流露出的一種絕然的悲痛。
    “你的確很可憐。”月棲川攅緊了她的手，“偏偏遇上了我，不辨是非，沒有黑白，自私涼薄。”說完這番話，阿甜便被他化做一縷青煙，縛進了袖子中。
    “你這練的又是什麼邪術。”孟含章冷冷地注視著他。
    “你管不著！”月棲川微挑了挑眉。
    “月、棲、川。”孟含章一字一頓地喚出他的名字，神情瞬間仿若突降的一場寒霜，冷涼入骨。
    “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情吵架。”被踹出去的鬼琴扶著琴身晃晃蕩蕩地走過來，站在臉色都十分不豫的二人中間阻止。
    “你我二人現下目標一致，我不跟你多做計較，待燕雲諸事一消，你必要給我一個交待。”孟含章看著月棲川，眸中飛雪亂飄，教人不寒而戰。
    “走吧。”月棲川看了他一眼，越過他便向雲州的方向走去。
    孟含章握了握拳頭，眼中冷意退卻，餘下一片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