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照影湖篇之趕考書生(4)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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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船伯將船搖進一片平靜如鏡麵的湖域,便再不肯向前,他指著眼前的湖水道:“你們在此下船罷。”
    月棲川凝視了湖麵半刻,了然一笑。道一聲“多謝”,背著鬼琴就跳了下去,宛若跳在陸地上,激起一片如輕塵般的水霧。
    孟含章緊跟著也走下了船。
    肉餅卻站在船上,怎麼也不肯下船,衝著湖麵吠起來。
    船伯暗罵“蠢狗”,抱著它也趕緊下了船,追上前麵的月棲川和孟含章。
    “你不是不來的麼?”月棲川聽得動靜,扭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那船伯。
    那船伯將肉餅丟進月棲川懷中,氣呼呼道:“這蠢狗一叫,已經驚動了湖麵下的那些髒東西,我的船怕是已經被這些東西纏上了,還怎麼回去。”
    月棲川聞言,往停船的那邊看了看,但見那船似被湖麵下什麼東西吸住了似的,整條船都在往下沉。
    月棲川“哦”了一聲:“原來是怕死才跟上我們的,人之常情。”
    船伯聽他言語犀利,耳根子紅成一片,欲要與他爭辯幾句。
    忽聽月棲川身上背著的那架琴竟開口說話道:“主人,他們離得越來越近了,我能感覺到,那人就在這裏。”
    船伯悚得差點沒昏暈過去,指著那琴直呼“妖怪。”
    這廂呼完,那廂月棲川又將“肉餅”重丟回船伯的懷中。
    湖麵下的動靜越來越大了,原本在皎月下宛若冰盤的湖麵此時竟湧動起無數扭曲歪斜的幢幢人影來,人影的嘴巴一動一動的,漫出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尖利叫聲,似要將人的心魂都撕扯成碎。
    一直立在旁側如高僧入定般的孟含章念了道劍訣,無念劍應訣而出,冷芒乍瓶,在空中優雅地轉了幾個圈圈後,又回到了劍鞘中。
    被劍圈過的地方白雪似的片片細碎劍芒圍著他們轉來轉去的,方才的壓抑之感也頓消,置身其中,隻覺涼風習習,冰清玉潔。
    外麵恐怖的鬼叫亦被隔絕。
    月棲川跳到孟含章身邊,驚喜道:“你什麼時候修的這六芒劍界?”
    孟含章道:“很早以前。”
    “那是多早?你也教教我唄。”月棲川挨蹭著他,朝他拋了個媚眼。
    孟含章抖了一抖,不忍打擊他,便沒說話。
    月棲川討了個沒趣,便離開孟含章身邊,去觀察那湖麵。
    湖下的人影已然湧到湖麵上,變成了看起來很正常的人,在湖麵上不停地走來走去,邊走邊用力摳出自已的眼珠,扯掉自己的耳朵和口鼻,而後跪在湖麵上看著鏡般的湖水映出的那殘缺不全幾近廢掉的倒影,俱張大了嘴,竭嘶底裏地大喊起來。
    觸目驚心。
    月棲川回頭看著那個臉色青白的船伯,指著在湖麵上行走的人群道:“你瞧瞧,有沒有你認識的人。”
    孟含章亦看向他:“有嗎?”
    那船伯仿若未聽到他們在說什麼,直勾勾地看著一處,臉色慘白,雙眼充滿了絕望。他將發懷中“肉餅”丟在地上,如失了魂般地站了起來,走到劍界的邊緣,口中喃喃道:“母親,你怎麼會在這裏?”
    孟含章和月棲川順著船伯呆望著的方向看過去。
    那是一個佝樓著身體,鬢發花白的老嫗。她亦在這群自殘的人群當中行走著,她沒有像他們一樣自殘,而是像一個貪吃的孩子一般,在撿地上的殘肢斷臂在吃,貪婪地吃,仿佛永遠都吃不飽吃不夠似的。船伯隔著劍界早已淚流滿麵,他痛苦地阻喊著:“娘親,莫再吃了,莫再吃了。”
    然而,他的娘親聽不到。
    那老嫗直吃到肚大如鼓,滿意地俯身去看照影湖中她的影子。
    一具白骨。
    唯有一具白骨。
    她扶了扶自己的鬢發,裂開方才咀過骨肉的嘴,如那豆蔻年華的二八少女,嬌羞地笑了。
    月棲川扶住孟含章的手臂,強忍住心裏的不適,側目看著一臉淡定的孟含章,暗自佩服,不愧是劍宗宗首,這樣詭異的畫麵他竟也能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船伯此刻精神近乎崩潰,抱著頭蹲了下來,不斷地重複著:“他騙了我,他騙了我……,”
    月棲川看了看船伯,歎聲道:“這隻厲鬼,還真讓人想把他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呢。”
    孟含章頷首:“我也是這麼想的。”
    月棲川偏了偏頭,衝他一笑:“那就一起吧。”
    無念劍再出,鬼琴奏“白雪”之調。
    一時之間,劍氣鬼音蕩轉縈回,湖上鬼氛亦盡數被吸入縛鬼琴中。
    “住手罷,我現身便是。”眼看著照鏡湖幾將被掉轉了個兒。
    湖中出現了一艘看著有些破敗的船。
    船頭站著一個長身玉立、風度翩翩的公子。秀雋雅致,神情冷厲。
    任誰也無法將他與那“厲鬼”二字扯上幹係,
    孟含章收劍,月棲川亦收了琴,二人拖著船伯一道走上那船。
    船伯一看到那人,一雙眼都通紅起來,渾身的力量都被激了起來,嗷嗷叫著撲向那公子,欲要跟他同歸於盡。
    卻是,從他的身體裏穿了過去。
    再撲,還是如此。
    那公子看著船伯徒勞無功的怒意,微微一笑:“你省省吧,吾雖隻是隻沒有精魄的魂,卻遊蕩人世數百年,豈是你能碰的。”
    揚袖一揮,將船伯直接拍暈了事。
    “蘇寒江,姑蘇人士,丁卯年考生。”孟含章定定地看著他。
    那公子笑得溫潤:“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正是區區的、賤名,閣下怎知曉?”
    月棲川嗬嗬笑道:“因你生得齊整,他多看了兩眼,便記下了。”
    蘇寒江“哦”道:“這位公子慣會玩笑。”
    月棲川笑意加深:“有些事情我就不玩笑了。”
    蘇寒江道:“譬如……。”
    月棲川笑得愈柔:“譬如讓閣下不存天地,不存輪回。”
    蘇寒江雲淡風清:“你既攜鬼琴而來,小可便知自己命數已到。天地雖大,我視甚微。輪回太遠,百年足已。”
    月棲川道:“天地微小,隻因困你之牢隻有一尺。輪回本在眼前,你執念不消,所以遠了。月某鬥膽問一句,公子殞於此處,因何之事,因何之人?”
    蘇寒江被他一質問,出神般地望著照影湖,不由回想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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