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照影湖篇之趕考書生(3)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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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月棲川和孟含章便帶著鬼琴和肉餅來到渡口,尋船去照影湖,問了幾家,皆都搖頭不去,甚至還有聽到照影湖三字就像撞鬼一樣的,擺著櫓就跑。
    又問了幾家,也是一樣的情形。
    月棲川手搭在孟含章的肩上,身子挨著他,唉聲道:“果然陰煞之地,都沒有人願意載咱們去,這可如何是好?”
    孟含章側首看著那隻搭在他肩上的手,道:“你能站好麼?”
    月棲川這才發現他跟孟含章挨得過於親密了,訕笑著拂了拂他的肩,與他拉開些距離。
    這時,一條帶蓬的小船向他們這邊劃了過來,邊劃邊喊:“二位可是要到照影湖去。”
    月棲川一聽,便兩手搭在嘴巴兩側回道:“正是,正是。”
    待到近前,那船家一摘頭上的鬥笠,露出一張精瘦的臉,約有四五十歲的樣子,聲音也略顯粗啞:“我看二位站在這裏許久了,也沒有人願意載你們去。實不相瞞,這地方,太邪乎,你們便是在這裏等上一天,也未必有人載願意去。”
    月棲川自孟含章身後越步而出,走至那名船伯麵前,打量著他,柔柔地一笑:“看這位兄弟的意思是,你願意載我們去照影湖麼?”
    那船伯亦跟著笑起來:“願意是願意,隻不過嘛。”他邊說邊瞅著月棲川,眼中的企圖再明朗不過。
    月棲川道:“好說,好說。”邊說邊轉了身,回到孟含章身邊,在他耳邊低聲道:“把你身上的錢全給我。”
    孟含章有些遲疑,但還是照做了,將錢袋摘下給了他。
    月棲川兩指勾著錢袋,轉身在那船伯眼前一晃:“夠不夠。”
    那船伯的眼珠子跟著錢袋晃了好幾晃,不住地點頭道:“夠了,夠了。”
    孟含章和月棲川上了船,鑽進船艙裏,月棲川將艙中供客人坐的幾個軟墊子擺成一串,身子一傾,就躺了上去。手為枕,腿交疊,悠哉悠哉。
    孟含章俯瞰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從他屁股底下抽出來一個扔到旁邊,坐了下來。
    月棲川一骨碌爬起來,瞪著他道:“你幹嗎搶我的?”
    孟含章抬頭瞥他一眼:“別人也需要。”
    月棲川……
    自知理虧的他“咳”了一聲方又想躺下,肉餅和鬼琴已然一人占了一個。肉餅見主人看著他,黑溜溜的眼珠子一亮,肥碩的身子挪到他腿邊,腦袋拱來拱去的要跟他玩。
    月棲川左右無事,便逗起它來,一會將他兩隻毛茸狗耳按在腦袋上,一會搔他肚皮,給它抓癢癢,一會又將它舉起與它頭碰頭,玩得不亦樂乎。
    孟含章則背靠在艙壁上,閉目養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臉前似有什麼東西在晃,倏地一睜眼。
    便見月棲川蹲在他麵前,手托著兩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你醒了。”月棲川身子又往前傾了傾,鼻尖幾乎與孟含章的鼻尖撞在一起。
    孟含章臉色微紅,伸手去推他。誰知,月棲川整個人都覆了過來,半將他圈在手臂中,頭靠在他的頸邊,在他耳邊語笑輕輕:“孟宗首,你是不是喜歡……”他故意一頓,一擠眼道:“夢裏都在叫人家的名字。“
    孟含章先是一愣,繼爾睜大了眼,眸光翻湧地凝視著近在咫尺的臉,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艱聲道:“你知道了。”
    月棲川身子一轉,與他並排而坐,手攬上他的肩膀,笑得蕩漾:“含章兄啊!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有花堪折直須折,你莫顧那些俗人的俗言俗語,自己喜歡才是正經。照你這般磨磨蹭蹭的,名花遲早會開到別人家裏去。到那時,你便是後悔也無濟於事了。”
    言罷,衝他一擠眼:“含章兄,小弟我的話對也不對?”
    孟含章側目盯著他,嘴角微抽了抽:“勉強還算朵”名花。”
    月棲川“哦”了一聲,古怪道:“聽這勉強二字,似是更加不堪。”
    孟含章聽了這句話,看著他征然了片刻,目光便移向空白處,抿著嘴,好半天才道:“你也這麼認為。”
    月棲川忙搖頭道:“緣分不分貴賤,隻是未想過,含章兄看上的竟是“巫山一段雲“裏最名不經傳的小姝,難怪那次你會為她得罪……。”
    “住口。”孟含章猛地甩開他的胳膊,站起身來,身子微晃了晃。
    月棲川結舌道:“含……含章兄。”
    孟含章冷聲道:“不是她。”
    道完這句,喚了聲“肉餅“,便走了出去。
    月棲川兩手抱胸,聳了聳肩,心裏嘀咕:“不是就不是嘛,何必生這麼大的氣”。
    不經意地一瞥外麵天色,暗道不好,方才隻顧與孟含章扯皮了,竟沒發現時已至暮,忙站了起來,也出了艙。
    迎頭便見孟含章負手立於船頭。淡風拂著他廣袖衣袂,飄然若雲。背後”無念“如銀月冷輝昭昭。他人如走入一軸煙雨墨湖中的畫中仙,不可攀附,不可褻瀆。
    ”這位小相公,前麵水流忒急。這天也馬上要黑了,咱不能再往前走了,得找個地方停泊,明日再走不遲。“自上船起就緘了言的船伯突然出聲了。
    月棲川的目光自孟含章身上收回,回頭衝那船伯一笑:”老伯,我上船時給您的可是一袋銀子,您現在跟我說要停泊,不妥當吧。”
    那船伯劃水的手一住,將篙放下,摘下頭上的鬥笠,惡狠狠地瞪著月棲川道:“我說停泊就停泊,管你什麼妥當不妥當。”
    月棲川目光微垂,掃了掃他腳上的那雙皂靴,笑意愈深:“穿個官鞋還真當自己是爺了。”
    那船伯也不與他廢話,自袖中掏出一把泛著熒綠光芒的細毛針,朝他麵部撒去。
    還未等那銀針挨近月棲川,冷白如霜的一道劍光掠若浮影,軟若棉絮將那些細針盡數囊入其中,再反之潑回那船伯身上,船伯下意識地要躲開,怎知綿若纖絮的劍光尾隨如蛇,甩之不去,他大驚失色之下,膝骨一軟,跪在了船舷上。
    孟含章將露出的三寸劍鋒扣入劍鞘,碧色細針紛紛墜落,一觸及木製的船板,便滋滋地將船板燒出幾道深痕來。
    “你不知道躲嗎?”孟含章緩步走了過來,眉頭微蹵。
    月棲川看著他信任道:“有你在,我不擔心自己會出什麼意外。”
    孟含章走到他跟前時,眉目已然舒展。
    艙中。
    那船伯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對月棲川和孟含章道:“我原是及第鎮走馬村人,家中有一老母和一畝薄田,尚能糊口。誰知,有一天夜裏,鎮子東邊的大湖突然就漲了水,幾將整個及第鎮都淹了。我們走馬村離湖最近,遭難最重,全村人都被衝走了。隻因我帶老母去了別村瞧郎中,才幸免於難。隻是,沒了屋也沒了田。沒辦法,我隻能攜著老母乞討。”
    說到這兒,他的眼中隱現出淚花來。
    “後來呢?”月棲川問道
    船伯道:“後來我們就討到了這裏,因老母錯吃了一把有毒的野菜,瞎了眼,我不得不在此處安頓。無錢置屋,便在這湖上尋了條破棄的船住下,每日白天上街乞討,晚上帶回討來的剩飯剩菜給老母果腹。忽一日,我回來的時候,老母不見了。一個生得很齊整的公子站在船上對我說我母親在他那裏,若想讓母親活命,就需替他做事。”
    船伯微閉了下,接著道:“母親命懸他人之手,我隻能答應。他贈我船和財物,要我在每個渡口哄騙那些斯文後生去照影湖,那公子說了,但凡像個讀書人的,都不可放過。”
    他的聲音漸低下去,終至無聲。
    月棲川和孟含章對視一眼,孟含章便對那船伯道:“繼續走吧。”
    那船伯詫異道:“你們……。”
    月棲川將他一把拉起來,嘿笑:“我想看看你口中的齊整公子有沒有本公子齊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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