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傷山之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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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前半年,學子們便要準備起來了。我本來也想同他們一起住進溫習舍,以便全心全意的讀書,可有一日老師帶回來了個身體十分孱弱,叫做秦墨的孩子,說是家中有些矛盾,他同這孩子的父親有些交情,就先接來住上一陣子。
原本同我關係並不大,可不巧的是老師去鋤林時傷了脛骨,鬧了一陣大動靜,家中強硬地要他臥床養傷,這樣一來少說三月,都不能再活動。
本來老師想將孩子也接回家中,可我看了看那個男孩的神情,感受到了他的不情願,便和老師留下來了他,主動照料起了那個孩子。
好在他不生事,一日三餐,再搜集些閑書話本給他,一日便能安靜的度過。隻是我發現,他和人相處時過於生硬,在學堂的同齡人之中不受待見。
可這樣也好,他不在意,我也不需要多費心,就這樣相安無事的到了年底。
除夕時候我問他要不要回家,他搖了搖頭,我見他不情願,也不再提,隻好簡單準備起了過年的東西。
校室的人這個時候已經所剩無幾,到了除夕那日隻剩下我和秦墨,我寫諫論寫的發悶,便想著出去透透氣。而城東有座廟,除夕時候百姓們會爭著去上頭香,所以街邊白日擺攤賣香燭貢件的十分多,自然很熱鬧。
傍晚事我問了問他要不要去逛逛,他大約也是無聊,就一同出了門。那廟前有段長路,兩側除了買賣香燭的之外,還有些占卜問卦和賣平安符的。
秦墨在一個攤前停下,我看他盯著一個流蘇式樣的紅布符,就問他:“有看上的嗎,我給你買。”可他隻是輕輕搖頭。
秦墨平日很少說話,也難得提要求,說真的,是個很難猜透心思的人。我也不多勸,隻是拿起了那紅符找老板付了錢,直接塞到他手上。
他接過東西後,抿了嘴很小聲地對我道了謝。之後我們又在街上偶遇了也來逛廟會的幾個同窗,他們湊在占卜攤子麵前,其中一人眼尖地發現了我,便把我們也拉了進去。
人所求無非前程姻緣,我雖不篤信這隔,但看他們興致勃勃的模樣,也來了興趣,就搖擲出一支木簽。
解簽的卦師是個幹瘦中年男子,他拿過簽文忽然一怔,仔細端詳了我幾眼,然後問了我的生辰八字。可生我時母親產驚,等父親請來接生大夫時,我已經出世。
算時辰時,又夾雜在兩個時辰之中,不好推算。我將這些告訴卦師,他說無事,問了我有無兄弟姐妹,問了些父母相關的事便算了起來。身邊的同窗見狀紛紛起哄,說我一定是要金榜題名了。
最後那卦師隻是讓我伸出手,在我掌心寫下了四個字。同窗們見狀更是激動起來。可隻有我知道,那掌心的四字毫無吉慶之意。
淩空折羽。
當時這四字不免讓我心中一驚,隻能匆匆付了錢拉著秦墨離去。甚至都無心繼續逛下去,草草的買了些炮竹就回了校室。
這四字的含義實在太重,無論放在誰身上都不會願意信,與我,更是不敢信。
秦墨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對勁,也猜到了卦師的意思應該不吉。難得的安慰了人。
他說君子隻要行之有道,便能逢凶化吉。我問他是這話從哪看來的。他說是從一冊記敘野史的注解上看到手抄。
我也隻能安慰自己,這種測算命格的事隻是那些人的溫飽之計,怎麼能就信了去,於是漸漸的也就淡忘了。
可是後來呀,我所經曆的事是一件一件一樁一樁的都在應證著這四個字。
我還記得那是個很晴朗的春日。
早春時綿綿的雨收完後,我帶著秦墨去踏青,城外草長鶯飛,青碧一汪。
秦墨雖然在年後就回了家,隻是跟我相處久了有了些師長情誼,也來了校室讀書。我們去了城外的碑林,那兒有許多的小道,一個恍神就容易岔開同行的人,秦墨喜歡自己去看碑文,走開了幾次後,我隻好無奈地隨他去了,隻約好差不多時去出口集合。
意外便是這個時候來的,我獨自走了條清僻的小道,剛爬上數米的石階後就聽到有人在身後喚我。一個轉身去看,背後傳來一股硬生生的將我從石階上推下,隨後就沒了意識。
再醒來時,立刻就被腿上傳來的巨疼又刺激的暈眩起來,隻模模糊糊的聽到身邊多出來一個人,我強忍著疼痛睜開眼開眼去看那個人。隻見麵前的人身著錦衣,但麵容還有一絲少年氣,隻是眼神過分冷冽。他的個子高挑,看起來已經有青年人的身形。
這個人……總覺的有些眼熟,但痛意太盛實在無暇去回想。我強撐著痛意和懼怕問他為什麼我會在這,我的腿又是怎麼回事。
青年的話卻讓我的懼怕更強了。
“你現在在我府上。”他說:“還有,是高淑君讓我來救你的,你雖然和她解了婚約,但依然有人看不過去,想要你的命。”
“怎麼……怎麼會,我不是已經和她沒關係了嗎……為何還要,還要我死……是不是高大人,是他!一定是他!”我驚叫起來。
高大人當初對我和淑君的婚約並不讚同,隻是淑君的母家堅持才作罷!想來隻有他會這樣做!
“因為你的命對他來說無足輕重,想要也就要了。”青年的話毫無感情,他繼續說道,“高淑君進宮是我促成的,說起來也是我拆散了你們,所以她求我救你的命也算是還她個人情吧。”
我這一叫牽動了雙腿的傷口,痛的我全身都在冒著冷汗,不用我想都知道自己線下有多狼狽不堪。
青年見我的模樣似乎心生不忍,扭過頭不看我,說:“她還說,希望你不要怪她,她也沒有選擇。”
怪她……王權麵前,淑君沒有選擇,我當時聽到消息時就知道,這肯定不是她的決定,她當時那樣說,無非是想讓我好受一些。
我慘笑著對青年說:“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沒有怪過她……她難道就有選擇嗎。”
“我想起來了,我想你是誰來了……韓柏,你是韓柏對不對,我見過你的。”我的腦海中忽然有了這青年人的記憶。
而且我還曾聽幾個家中有權勢的同窗說過,說這個韓柏是皇上提拔起來的心腹,在朝中很受重用。
就在這時,有人推門而入。
進來的人見到我之後,扭頭就問韓柏:“這是誰?你府裏怎麼還藏人了。”
韓柏則拱手:“皇上……怎麼不讓人通報一聲,這樣很危險。”
“我就是煩他們成天跟著,這不行那不行的……你現在怎麼也跟他們一樣囉嗦了,你還沒告訴躺著的是誰?”
“這人……就是和高小姐有過婚約的人。”
“原來就是他……他怎麼成這樣了?”
“是高大人派人跟蹤他……”
我看著他們和睦地交談,心中的驚疑扭做一團。
皇上……這就是皇帝嗎……我有些難以置信,在此之前,我曾在腦海中構建過他的模樣。
君主,皇帝,擁有世上最大權勢的人。
他應該有威壓,不動聲色,是輕蔑眾生,還是運籌帷幄,而眸中映入的和我的想象裏完全相反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