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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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到了衙門也隻是按例的問詢,專職的審訊抄錄先問你姓甚名誰,何方人士,再問三教九流,有無功名,林林總總小半個時辰後才完事。
大約是韓柏事先打過招呼,結束後一個衙役帶著我去了一處內堂。
我在那等了會才又見到韓柏。
韓柏身後還跟著一個官人,個頭不高身形消瘦,走姿板板正正。離的近了才看出他留著八字胡,一尊懸鼻如囊,十分顯眼,年紀看著不輕,當然也很是麵生。
畢竟我實在不熟悉這京中不來逛園子的官員,隻是猜想是刑部亦或是都查院的大人。
我遲疑了一下不知如何開口,韓柏先言道:“這是刑部的趙監司,專司刑獄。”
“見過監司大人,在下陳杉。”我行上一禮。
“啊,你便是那粉徒發癲的目擊之人了。”
“正是在下。”
“嘖,那你做好筆錄了。”
“做好了。”
“那為何還不走?”
“我……”我正想著該如何解釋,一旁的韓柏已經出聲。
韓柏道:“是我讓他留下的。”
趙大人一頓:“是還有沒問清楚的地方?”
韓柏搖頭。
“那為何留他?”趙大人此時這才細細打量我。
不過這位也不愧是專司刑獄的大人,一雙眼隱含精光,光是眼神就讓人不自在起來。
韓柏道:“此人是我的好友,這次卷入其中也是意料之外。”
趙大人一撇嘴,衝著韓柏訝異道:“你竟還有朋友?”
這話聽起來分不清是感歎還是揶揄。
我腦中轉了一圈才意識到這算是一句挖苦韓柏的話,後知後覺的輕笑了出來。
這位趙大人便又朝我說道:“什麼人竟能同他交朋友?”
他指了指韓柏又對我說道:“你難道不知,他能交的可全都是一些傷天害理之人。”
“我……”又是一時語塞。
我一望向韓柏,他就拉著我的衣袖將我往他身邊靠了靠。
韓柏無奈:“好了,您就別逗弄他了,他也跟著這案子跑一天了。”隨即又轉過頭對我說道“今日辛苦你來這一趟,你再等一等,待會同我一起回去。”
趙大人:“你們二人還真是朋友啊?”
我已不想再開口了。
堂外的衙役取來案卷,趙大人坐在內堂中央的太師椅上捧著紙卷,掃讀完之後同韓柏說道:“這回終是有些進展了。”隨後緩滯,又道,“你這朋友也的確是被無故殃及了。”
韓柏背著手站在他身邊,麵色平靜,看我沒有說話便接著:“讓你受委屈了。”
我站在韓柏身後回之:“草民的分內之事。”
趙大人輕咳幾聲,拍了拍那紙卷對韓柏道:“今日這線索往下查必然會驚動了林懷義,如今秦琮不在京中,都查院那處恐怕要受些阻撓。”
韓柏麵帶無謂:“不過就是參幾本,就隨他們去吧,隻是連累您也跟著受著。”
趙大人:“雖說你的官比我大,可我畢竟待了幾十年,看的多了。這有些事你還是要謹慎些才是,皇上也是沒辦法,悠悠眾口總要有個交代。”隨後擺手輕歎,又道,“老夫這裏橫豎也是就罰些銀子,不疼不癢的傷不到什麼。可你這樣去惹惱他們,不免有些冒進。”
我杵在一邊,不知他們倆人說話為什麼完全不顧及我,況且這些話……也不是我該聽的吧?可趙大人言語中說的很明白,韓柏的處境並不太好,加上之前的事,還是讓我擔憂起來。
趙大人收起紙卷,退了椅子站起身來,我也隨之往後退了幾步。
“陳小友是吧。”他朝我揮揮手。“你來。”
我?韓柏讓了讓,空出條道讓我站到趙大人跟前。
趙大人笑的溫和,摸了摸他的八字胡道:“既然你是禦之的好友,我也來認認。”
“額……大人問就好。”
“你說你不是京城中人,那麼來京多久了。”
“過了年的話,差不多快兩年了。”
“那也不算久,你這年紀也不小了,我看你說你也過了鄉試,怎麼就停滯不前了?”
我想了想說道:“當時家中母親病重實在不能離開人,手上也沒有什麼銀錢,耽擱了幾年便止步不前了。”
“哦,那你這是盡孝,無可厚非。那你的母親如今可尚在?”
“已經不在了,家院也隻餘我一人,所以這才離開了汀江來了京城。”
趙大人不住地輕點頭,歎道:“那你這一路也是不易,既然到了京中,又有不錯的營生,可還願意再試一試,我可為你擔保一次,免去回鄉的補試。”
“這?”趙大人這番話太出乎意料,我不由的往韓柏麵上看去,隻見他也帶些訝然。
趙大人笑笑:“隻是這也有些條件,你需在八月前拿到京中通試,這裏不難。隻是會試之後不管你有無中第,都隻有一個地方可去。”
我問道:“什麼地方?”
趙大人理所當然:“那自然是刑部。”
“……”我聽罷之後有些混亂,一旁的韓柏已經出聲,先替我拒絕了。
韓柏的手搭上我的肩頭,朝趙大人說道:“他不去,少打這算盤了。”
“這樣的事自然是他自己做主。”趙大人對韓柏的舉動不滿道,“再說了他在你手底下做事不是挺好,不比在那街巷中賣些春宮畫勉強糊口強些。”
此時我的心情已十分複雜,不知道是因為這趙大人剛見麵就願意替我考慮前程的好心,還是因為說我賣春宮字畫勉強糊口而尷尬……
趙大人還在遊說我:“我看了你在那問卷上的字了,寫的著實不錯,先來我底下當個幾年差,再攢點銀子買個小院不就在京中立腳了嗎。”
我不忍當即回絕,隻能先說道:“這,先謝過大人了,恐怕我得好好考慮考慮……”
韓柏趁機插了一句:“你就別想了,他賺的恐怕比你那俸祿都不少。”
趙大人本來還在勁頭上,一聽韓柏的話,兩眼一眯,眼珠微微一動,坐回太師椅上,隨後衝我招了招手。
我挨近過去,聽他小聲問我:“你這一年能賺幾錢啊?”我仔細想了想,湊到趙大人耳邊說了幾句,趙大人便不再說話了。
這還不算完,我道:“若是好些,年中年底東家還會給上兩筆分紅,比起月錢,隻多不少。”我又想了想,繼續說,“對了,還有住宿餐食也跟著東家的安排,不再另花。”
趙大人閉上眼,麵帶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
未了,還是倔強的找補了一句:“這公家的差事,怎麼能一同比較呢……至少安穩些吧。”
韓柏聞言,笑道:“你上頭換了幾個人了?再說又不是誰都有世襲的位子。”
趙大人不再言語,十分不爽的打發走了韓柏和我。
離開的路上,韓柏帶我坐了馬車,上車之後韓柏就同我說不用將這些話放在心上。
他說這趙大人家中隻要男丁不絕,就是世襲的監司位子,而且這趙大人家中親友幾乎全是邢監典獄之部,還說他三歲就在刑部裏抓狗逮貓,五歲就看著仵作驗屍下飯,這裏在他心中也自然是個好去處。
我似懂非懂,大約也明白了一些。
韓柏輕歎:“他是我入刑部之後唯一信得過的助力,想讓你也一同上船罷了。”
我顯出十分理解他的模樣說道:“這些我明白的,再說我也不想你我之間摻雜起來,你不願意我自然不會答應,況且在館中我待的好,也不想來這熬人的地方。”
馬車一晃一晃地搖著前進,不快也不慢的走在道上,興許是因為走的巷道,沒有商鋪小攤在兩側,顯得周圍出奇的安靜。
韓柏沉默片刻,忽然又再問我:“你真的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