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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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明白並不隻是說我不能去他身邊做事,因為韓柏接下來的話,含義更多。
    他說:“我有時想,也許你我能早些遇見就好了。”
    我忽然一怔,隨後注視著他的眼說:“又或者,你覺得當初在那樹下,就不該與我相識的,是嗎?”
    韓柏微微皺眉,眼神頗為複雜的看向我,這時我才清晰的感覺得他整個人的精神鬆垮了下來,眉宇間透露出疲憊。
    我道:“我聽說你要成親了,是真的嗎?”
    可他聽罷也隻是長長吐息,指尖遞上太陽穴揉著,並不顯得驚訝。
    “看來是真的了。”我往後一靠,心上壓著的一片陰雨不再流動,而是化成石塊重新放在了心頭。韓柏此時也同我一樣,麵色頹靡地閉上眼,兩個人雖在身邊,各自無言。
    這樣的情況我曾是想過的,總覺得我和韓柏之間總有那麼一天,不管是因何而起,過錯是我的亦或由他而生,我們都隻會緘默著,無言地,把沉默交還給彼此。
    除了愛意,似乎千言萬語都融進了這種沉默之中。礙於各自的身份,我不敢過多的祈求,他不能給予我更多。
    直到身下的馬車不再搖晃,停在了他的官舍門口。駕車的馬車敲了敲窗,才將沉默終止。
    韓柏先開了口,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下車吧,我們談一談也好。”
    我在他身後下了馬車,站直後一抬頭,那屋脊走獸的青瓦門簷下,寫著韓府二字的烏黑牌匾就重重地映在眼中。
    此時不過是京中尋常一日,天色尚早,日頭還有餘光半照在牌匾上。
    我跟著韓柏身後跨過門檻,隨即身後的大門被重重合上,心口猛的發了緊,踉蹌了幾步。韓柏見我有異樣趕緊來攙扶我。
    “你怎麼了?”他關切的口吻在耳邊響著,我倒在他的臂彎中,順著自己的心口,換了幾口氣後就緩了過來。
    “想來是今日喝了點酒,又被嚇了一下,沒大礙。”我擺擺手,從他的手中掙脫開。
    “別逞強。”他卻不是很放心,略帶強硬地握住我的手,拉著我穿梭在這府邸之中。
    整座官舍比篤安巷的那座宅子大了不少,但是一樣的清靜,甚至說,更顯孤寂。一路上我隻見到了兩個應該是府中仆從的人,仆從見了我們隻同韓柏問了好,之後就低著頭匆匆走開了。
    韓柏把我帶到了他的臥房,又喚了奴仆要了茶水,然後就把門一關,有了我和他獨處的時刻。
    韓柏直奔主題:“婚約的事,是我幼時父親和陳家定下的,後來他在朝中受了彈劾被革職,我和母親被太後保了下來,這婚事本也就不了了之。”
    “那為何現在又提了起來?”我問,“難道不是見風使帆,見你如今得用,又想起這段有益處的姻親之約?”
    韓柏眉微緊:“別這樣說,他們也隻是被牽扯進來,身不由己。”
    “好一個身不由己。”我甚至笑了起來。
    韓柏見我發笑,態度軟和了下來:“你不必這樣,這些事原本就不是陳家的本意。”隨後補了句,“陳氏是聖上母族,讓我和陳家聯姻是皇上的意思,四年前便已經下了旨……”
    “所以四年前你就知道你和陳家結親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我被這句話打的懵了一下腦袋,喃喃著,“既然你早知道,為什麼還來招惹我呢……”
    “適君,這不一樣,你要明白官仕姻親同尋常人家不同,並非我一句不想就能拒絕的,皇後一族勢力如今越發的大了,朝中又黨勢分明,各自為營。即便我有權去查今日的事,也依然需要種種的人際脈絡才能進行,上下牽扯著……”
    韓柏靠近我:“適君……”
    我一手捂額,一手止住他:“不必告訴我這些……我早該想到的。”
    “查案是你的天職所在,無可厚非,可你要將這些都扯在一起來說明你的不容易,我不能讚同。”我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問他,“如果我不問,你就打算一直瞞著我嗎?”
    韓柏隻是搖頭,看著我麵容冷峻卻不言語。
    我不知道他現在心裏在想些什麼,隻是悲哀的意識到一件事。也許我從未理解過韓柏,甚至是說,是從未了解過他的所想。隻單單用簡單的情愛模糊了全部。
    他的父親母親,他的幼時經曆,他的所思所求。
    認識這些時日來,他的吐露甚少,如今想想,也是因我,要遠在這些之後,遠遠沒有讓他動搖的資格。
    我不禁歎起來:“你我果然是露水姻緣,曇花一現。”
    韓柏欲言。
    此時門外腳步聲匆匆,惹得我和韓柏一同側目。
    門被叩響,隨即是一道男聲傳來:“大人……有貴客。”那人說話中間明顯停頓了一下,顯然是因為知道我的存在。
    “知道了。”韓柏答應一聲又來看我,給我留了一句,“等我回來。”
    待人走後,隻有我一個人待在原地,之前發生過的一切,說過的話語一下就變得遙遠而模糊。我在這個房間裏呆坐了片刻,發覺腳上傳來麻痹感後緩緩起身在房中來回走動。
    房中有一方案幾,上來寥寥擺著筆墨書冊,我走過去看到一本反壓的書冊,冊上一角上露出一張顯然不同的宣紙來,被夾折在其中,隱隱能看到墨跡。
    桌上的硯台半合著,露出的地方幹涸,一旁的毛筆筆頭幹硬,顯然許久沒有動過。
    我抽出那張薄紙,將其展開,紙上不過寥寥一句詩文,其下筆隨意,還有劃改之意。
    但卻不是韓柏的筆跡。
    將紙張歸回原處,我推開門,順著韓柏帶著我來的方向往外走去,逢過一個廊彎,隱隱聽見人聲,徐步再往前,一道喝聲傳來,我又向前一步,接著就有兩個人快步上來,一人一側壓著我的肩膀反製著將我按跪在地上。
    膝蓋咚得一聲砸在地上,一股厲疼讓我差點趴下,那二人見狀直接將我的半身壓著,卸掉了我手上的氣力。
    隨即韓柏的聲音響起:“怎麼回事……”
    之後一道低沉的男音相伴而出:“阿禦……這是怎麼了?”
    接著是韓柏:“陳杉你怎麼在這……”
    “他是誰?”那男聲問道。
    我抬不起頭來,隻是從地上的餘光中看到衣擺和鞋,除去韓柏的鞋子,還有一雙絳紫色的鞋靴。
    韓柏回道:“這人是我的客人,大約誤闖了出來……你們趕緊放開他。”
    壓著我的人報告先起來:“稟二爺,此人忽然闖出,有刺客之恐,小的這才拿下。”
    那道男聲沉緩說著:“我帶你們來韓大人這做客,你們也該收斂一些,先放開他吧。”
    此話一出,我身後的壓製才鬆懈下來,然而沒有真的放開我,隻是壓著我起了身。
    我這才看清楚了站在韓柏身後的,那個男人的模樣,同樣,他也看清了我的樣貌,微微的露出一絲訝異來。
    韓柏對身邊的人道:“既然是誤會,先放他離開吧。”扭頭又對我身後壓著我的人道,“你們送他離開吧。”
    壓著我的二人見那個男人沒有異議,就帶著我離開了這個地方。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從舒城裏那份及時的照拂,到陳館主同我和皇帝的母族陳家相同的姓氏,還有那春色館裏絡繹不絕的貴客。
    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巧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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