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回去的路上，章鳴的母親學校裏有事情，讓章天拐彎把她送到了學校。到了這所當地最知名學府的門口，蘇紀昀看到了學校門口擺著幾個白色的花圈，地上撒著一片紙錢，不由得驚愕。
    章鳴問：“什麼情況？”
    章母看著那幾個花圈，歎了一口，“有個學生出事了，家長這兩天一直在鬧。”
    “啊……”
    蘇紀昀輕歎，學校的學生出事，除了自殺就是意外事故。任何一個學生出事，無論對學校還是家庭都是損失，雙方都痛心。蘇紀昀的學校也會有這樣的事情，隻是家長鬧到學校門口這種事情，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因為什麼能鬧成這樣？影響多不好。”
    麵對章鳴的疑惑，他的母親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下車進了學校。車內一時間十分的安靜，章天發動了車子，沒有一會兒忽然開口說：“外麵傳是因為考研究生壓力大，但實際上聽說是死的那個學生，跟他同宿舍的同學好上了，對方家裏不同意給他施壓造成的。”
    章天說完，車裏的氣氛更安靜，章鳴緩了半晌這才問父親：“爸，你跟我媽這次突然叫我回來……”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章鳴父親開口說到：“你也大了，我跟你媽就是希望你好好的過日子。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是福。”
    章鳴和蘇紀昀聽了這話，雙雙底下了頭。殘酷而冰冷的鮮血才能讓人珍惜眼前，然而逝去的畢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蘇紀昀慶幸自己的運氣，也為那些隱忍著的人悲歎。天尚不明，路尚黑，唯有在世人不解的眼光中跌撞前行。
    “你們兩個，打算就這樣一直在國內？”章鳴的父親忽然問。
    “不然呢？”
    “國外不是有的地方可以……咳咳……外部壓力小些，你們日子也好過。”
    體諒到父親的用心，章鳴心裏一陣酸澀，他悄悄拉住蘇紀昀的手，回到：“我們會安心過好日子，小昀的情況現在還不能留在國外，過幾年吧。也沒準兒過幾年，國內的環境會好一些。”
    章鳴的父親歎了一口，說：“這種事兒，自古以來就不是什麼上的台麵的，你現在不在國企機關做事尚好，畢竟還是影響不好。”
    “我也是明白這點才沒有去國企，”章鳴說，“如果公司裏因為這點兒事兒就開除我，我倒也不怕。現在不是很多人創業麼，我也去參一腳，說不定比現在掙得多。地位上去了，自然也沒人敢明著說你什麼。”
    “你自己有把握最好。創業的事兒，也不容易，到時候有困難要同家裏說。”
    “嗯。”
    章鳴這邊應了一聲，章天忽然插了一句嘴：“大哥你要是創業，也帶上我唄？”
    章父瞪著小兒子，製止了他的後話。蘇紀昀看著這一家三父子，恍然想起自己的父親來，不由得傷感。章鳴的父母被殉道者的血所驚醒，自己的父母呢？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明白，自己喜歡男人還是女人，終歸都是他們的兒子，終歸都是一家人？這世間的苦楚如此多，父母總是希望孩子走那條最安全的路。隻是這樣愛的初衷，在蘇紀昀麵前卻是最大的枷鎖。蘇紀明被壓得喘不過氣，妥協了，可是最後呢？瀕死的時候，或者一舉反抗，或者順勢而亡。蘇家的孩子都是有主見的，他們是喜歡抗爭的。今天蘇紀昀敢為了自己的堅持離家，明日蘇紀明也敢正視自己的生活。然而，若一開始就包容了，便沒有這麼多糾結，便還是沒有隔閡的一家人。可是，能有這番想法的時候，大多已經是心灰意冷遍體鱗傷時候的悔言了。
    三十四
    冬日的北方，天黑得十分早。當章鳴帶著蘇紀昀來到與張鵬約好的酒店時候，不過五點多，天已經大黑了。蘇紀昀圍了厚厚的圍巾抵擋嚴寒，隻是一進了酒店的包廂，看著餐桌上怒放的水仙，蘇紀昀仿若進了春日，衣服一層層的脫下去，最後隻剩下了一件假兩件的毛衫。便是在家裏，這個時節蘇紀昀也不敢這樣穿的。
    “在你家裏沒覺得屋裏這樣熱啊……”蘇紀昀小聲與章鳴說到。
    “家裏房間大，老房子隔熱做的也不好，反而剛剛好。這酒店，暖風開的足，確實太熱。”
    “看來他們說冬天屋裏穿著短褲吃冰棍是真的。”
    “嗯，咱家那邊還真是冬天屋裏比外麵冷。”
    蘇紀昀喜歡咱家這個詞，以至於整個人眼睛舒適得眯了下，好似貓兒一般。
    這時張鵬到了。他進屋一看章鳴和蘇紀昀竟然到了，上來就賠不是。弄得蘇紀昀覺得他實在是太誇張。不一會兒，章鳴的幾個高中同學三三兩兩的到了包間，菜開始上桌。
    基本上沒有參加過類似聚會的蘇紀昀安靜的坐在章鳴身邊，看著這些人在一起侃得天南海北，同時他也見識到了章鳴的圓滑，看著章鳴帶著那種從未見過的微笑，麵對各種人的遊刃有餘，蘇紀昀不禁想這個家夥到底還有多少張麵具。借口去衛生間，蘇紀昀一個人離開了酒桌。
    溫熱的水撲在臉上，之前一直充斥在鼻腔的酒味淡了很多。衛生間的門開了，蘇紀昀透過鏡子看到了那張刻入心裏的麵孔。章鳴走到蘇紀昀身後，攬住他的腰身，頭墊在蘇紀昀的肩膀上，問：“不喜歡這種場合？”
    “唔……都不認識。”
    “一會兒就結束。”
    蘇紀昀掙開章鳴的懷抱，說：“注意點兒，一會兒進來人怎麼辦。”
    話音剛落，衛生間的門又開了，一男人攙著一個喝多了的男人直接衝進去，不一會兒蘇紀昀就聽到了嘔吐的聲音。章鳴微微按了下鼻子，扯了蘇紀昀一下，兩個人出了衛生間。
    又回到酒桌上，正如章鳴所說，不過半個小時就結束了。從酒店出來，章鳴仔細看了看蘇紀昀，見他整個人又包得隻露出一個腦袋頂這才放心。與酒店如春的溫度完全不同，夜裏的氣溫陡降，蘇紀昀隻覺得不多的熱氣都從腦袋頂冒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章鳴告訴蘇紀昀這邊冬天晚上不會玩太晚的，不然太冷了喝多了回不去，會凍死在路上。
    假期的第二天就要回去，章鳴的母親一邊看著他們兩個收拾行李，一邊給他填著東西。問起春節的安排，蘇紀昀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隻聽章鳴說到：“還不知道今年會不會安排春節值班，到時候再看吧。”聞言無論是章鳴的母親還是蘇紀昀情緒都有一點兒失落。章鳴的母親再問蘇紀昀假期，蘇紀昀隻說再過七八天就要回學校，國外不過春節，那時候已經開始上課了。說完後，三個人具是感歎，今年的春節怕又是不能團圓了。
    傍晚，章鳴和蘇紀昀兩個人搭上了回X省的飛機，在淩晨的時候回到了兩個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