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開門進家的時候，蘇紀昀瞅見自己爸媽正在桌邊包餃子。一時間，他自己愣了，他爸媽也愣了。
    “爸，媽，你們……”
    蘇媽媽先反應過來，眼淚唰的就掉下來了，然後順手拿起擀麵杖就往蘇紀昀身上招呼。一邊打一邊哭著抱怨：“臭小子，還知道回來！一天到晚不讓人安心！臭小子！臭小子！”
    蘇紀昀不躲，就讓他母親打，仿佛隻有這樣他才能安心。蘇爸爸不著急不著慌的擦幹淨手上的麵粉，這才來勸著。
    蘇媽媽情緒激動，被他爸爸帶到臥室去冷靜了。然後這父子二人，坐在客廳裏開始了人生中第一次深刻交談。
    “你的事兒，你媽都跟我說了。”
    “那你們沒吵架？”蘇紀昀擔憂。
    “惹事兒的是你，我們為什麼要吵架？”
    “啊，沒吵架就沒事。我這不是怕你們承受不了麼。”
    蘇爸爸瞪著蘇紀昀：“你還知道我們承受不了啊？你這毛病，能治吧，國外不是有什麼心理醫生……”
    “爸，這不是病。”
    蘇爸爸皺眉，“那就是沒治了？”
    “天生的，改不了。”
    “那跟你那個朋友斷了，畢業就回來，結婚成家。”
    蘇紀昀歎氣，“您難不成為了我看上去正常，就糟蹋人家女孩子一輩子？”
    蘇爸爸急，“怎麼會是糟蹋？！”
    “我不能對女人盡人事。”
    “那是病，可以治。”
    蘇紀昀鬱悶，“爸，我是對女人沒感覺，不是硬不起來。”
    “有什麼區別？”
    蘇紀昀咬牙說到：“我就看著男人才能硬。”
    蘇爸爸搓著手，皺著眉頭：“你即不肯結婚，又不肯斷了，你想造反是不是？”
    “爸，我十五歲開始就知道自己隻喜歡男的，這麼多年，我翻過書，看過很多這方麵的文獻，中國的外國的都看過，我要是能改我早就好了。何苦還讓你們為我操心？”
    “可你這樣是被容不下的，會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的，你知不知道？”
    “大不了我們就出國。荷蘭可以同性結婚，我們就去那邊。哪裏容的下我們，我們就去哪裏。”
    蘇爸爸的被蘇紀昀氣得手都在抖，在他眼裏，兒子就是冥頑不化的。
    “我養你這麼大，你……”蘇爸爸半晌說不出什麼話，最後隻扭頭不再看著蘇紀昀，“回學校去吧，到時候你要是改不回來，就不要回這個家，就當我沒生過你。”
    蘇紀昀愣住了，他低頭悶聲問：“你們，早就這麼定好了？”
    蘇爸爸不回答，蘇紀昀起身到裏屋，敲了敲門，推門去看了母親。
    “媽，你跟我爸，就因為我喜歡男人，就不要我了？”蘇紀昀語調悲切，蘇媽媽一直在掉眼淚，聽到兒子這句話，她拉住蘇紀昀的手，說：“兒子，隻要你改，隻要你改了……”
    蘇紀昀咬了咬呀，“媽，我沒錯，這不是我的錯。”
    說完蘇紀昀抽出被母親握住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樓下，章鳴還在等他，看到蘇紀昀低著頭走出了，章鳴就大概明白了。他替蘇紀昀開了車門，不多說話，直接發動了車子。
    二十二
    章鳴帶蘇紀昀回家了。這是他為了迎接蘇紀昀，精心準備過的房子。隻是此刻，蘇紀昀沒有心思看這些。他一旦受傷，就會習慣做鴕鳥，躺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個裹起來。
    章鳴看著在床上卷成一個團的蘇紀昀，默默的歎氣。章鳴用了三年來抗爭，也隻得到了家裏不聞不問。比起反對，這已經是一個很好的結果了。不知道蘇紀昀要用多久。
    不怎麼會做飯的章鳴晚上叫的外賣。蘇紀昀隨意吃了兩口，又回去躺著。明天晚上，蘇紀昀就要回去了。匆匆忙忙，沒有精神的蘇紀昀，讓章鳴擔憂。他想同蘇紀昀談談這件事，可是蘇紀昀並不給他這個機會，隻是自己沉默著，憋在心裏，昏昏睡了一天，直接又走了。
    懷著滿心的不舍與憂慮，章鳴送走了蘇紀昀。而後又給李楊聯係了，讓他多費心。章鳴也很痛苦，明知道蘇紀昀此刻最需要安慰與陪伴，自己卻沒有辦法在他身邊。
    又回到學校的蘇紀昀比以往更沉默了，獨自一人的時候，他也在彷徨。他開始想自己，想家人，想章鳴，想這個並不複雜的關係為何會擰成一個死結。他父母的要求很簡單，隻要蘇紀昀斷了這些關係，乖乖的回家。章鳴的態度沒有明確表示出來，但是蘇紀昀知道如果他此刻提分手，章鳴不會拒絕。
    從一開始，章鳴就是替蘇紀昀，替蘇紀昀的父母在想的。夜深人靜的時候，章鳴甚至會厭惡自己這種做法。他想如果自己自私些，強勢些，蘇紀昀會不會同自己表個態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逃避著。章鳴也開始憂慮，自己與蘇紀昀在一起的時間還是太過短暫，又是異國他鄉，缺乏基礎的交流。麵對相伴幾十年的家人，自己的感情可能根本就是脆弱的不堪一擊。
    撐過了一個學年，蘇紀昀在暑假的時候回了國。章鳴在機場接到人的時候，一眼就注意到蘇紀昀消瘦了幾分。看著這個曾經立言要把自己養胖的人竟然瘦成這樣，章鳴心疼又憂慮。他自然明白，憂思過多才會如此。
    坐了一夜飛機的蘇紀昀在章鳴的房子裏蒙頭睡著，這陣子勉強練了廚藝的章鳴在廚房裏磕磕絆絆的做飯。傍晚的時候，章鳴叫醒了蘇紀昀，餐桌上，蘇紀昀看著樸實簡單的飯菜，眼淚不經意的流了下來。坐在蘇紀昀對麵的章鳴此刻放下筷子看著蘇紀昀，就如同定住了一般，不知該如何。
    “章鳴，對不起，我……”
    章鳴的心猛得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想蘇紀昀後麵會說什麼。此刻蘇紀昀卻不再說話，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飯是吃不下去了，蘇紀昀離開餐桌，看著裝潢溫馨的房子，走到了陽台。
    太陽已經開始西沉，隱約能看到的海麵上映著點點紅，陽台下麵，正當時的花怒放著。蘇紀昀吸了一口夾雜著海洋氣息的空氣，想起來自己曾經同章鳴聊天時候提到的一些事情。
    章鳴此刻也到了陽台他從後背環住了蘇紀昀，感受著懷裏人的氣息。
    “蘇紀昀，你是想好了麼？用不用……我送你？”
    蘇紀昀隻覺得心尖都是在顫的，他轉身看著章鳴，直接摟住章鳴的脖子，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