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回去一路上，章鳴心裏都在打鼓。蘇紀昀回頭的那一刻，他隱約覺得蘇紀昀是要說出不再見的話。但是他心裏有那麼一種訴求，讓自己想跟蘇紀昀說。所以他搶先了一步，把蘇紀昀的話堵了回去。現在蘇紀昀就在自己身邊，回去之後該怎麼辦？章鳴覺得自己工作上的煩惱與蘇紀昀說了也是沒有用的，而別的又能說什麼？說自己這半年總是夢到他，說自己在夢裏把他壓在身下做到求饒？
    章鳴看著車窗外，有些懷疑自己這種做法是不是對的。
    或許，不再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吧。
    蘇紀昀跟著章鳴進了這個離學校十分鍾車程，有些老卻幹淨的小區，一間朝陰的一居室，就是章鳴現在住的地方。見不到陽光，暖氣開的再熱，也抵消不了日積月累的寒。
    “你怎麼住這種地方？”
    開門時候的涼氣讓蘇紀昀忍不住跺了跺腳。
    “房租便宜，冬天冷點兒，但是夏天涼快。”
    屋裏還算整齊，但是一個單身住的地方，也太好不到哪裏去。蘇紀昀被他爸當閨女教，幹淨整潔那是必須的，所以看到這間屋子的時候，蘇紀昀難免皺了皺眉。
    吃飯的時候章鳴就注意到蘇紀昀可能有那麼點兒潔癖，所以他隻得抱歉的說到：“平時就是回來睡個覺，也沒好好收拾。你湊合湊合，一會兒我就送你回去。”
    蘇紀昀撇撇嘴，在沙發上坐下，看著章鳴現燒熱水，不由打量起這個一居室。臥室的門關著，客廳的茶幾上除了一個煙灰缸沒有其他任何東西。煙灰缸裏有兩三個煙蒂，還有幾個方便麵的調味包袋子，門口角落的垃圾桶裏，裝麵的桶露出一個邊沿。
    “你平時就吃這個？”
    蘇紀昀瞥了方便麵的調味包一眼，章鳴解釋到：“單位管早中飯，晚上一般在外麵吃，昨天晚上實在是懶得出去了，這才泡了一碗。”
    蘇紀昀看著章鳴瘦了，就知道他單位的飯好吃不到哪裏去。拖著下巴看著章鳴，蘇紀昀忽然覺得自己挺可笑的。相對於學校裏的雞毛蒜皮，章鳴自己的情況隻能有過之而無不及。可笑自己還說了那麼多，讓他聽去隻怕就覺得自己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蘇紀昀是聰明的，所以在吃飯的時候，他隻從章鳴的兩句話就聽出來了兩個人之間的隔閡，也下了不再見麵不再聯係的決心。奈何這都抵不住章鳴的一句話。果然進到過心裏的人，就是不一樣的。
    蘇紀昀對待每一段感情都是虔誠而認真的，即便破裂的時候他果斷堅決，但這不代表他是一個隨意的人。
    大學一年半，隻有章鳴一個人走進來過，故而對於章鳴，蘇紀昀總會有耐心，也會有不舍。
    他們兩個，從來沒有開始過，也談不上什麼結束。所以每一次接觸，對於蘇紀昀來說都仿佛一個開始，每一次分別，都是是一個結束。當再見麵，這個叫章鳴的人就會從他所謂翻篇的過往裏跳出來，讓蘇紀昀再一次把他變成進行時。
    十
    章鳴把燒好的熱水倒進水杯，端給了蘇紀昀。即使不喝，也可以暖暖手。
    “學長，我覺得吧，你找個女朋友，就好過了。最起碼日子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章鳴看了蘇紀昀一眼，苦笑了一下，心想難不成告訴你我現在想跟你交往試試？
    “我這麼忙，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
    “那都是借口，真心喜歡的，總會有時間。”
    就像我，哪怕還欠著一個明天交的大論文沒寫完，不也要先緊著你這兒麼。
    蘇紀昀心裏這樣想著。
    章鳴靠在沙發上看了蘇紀昀一眼，心想自己明明要趕一份工作上的報告還有畢業論文的開題報告，現在竟然有時間同蘇紀昀幹耗著，這就是真心喜歡了吧。
    “其實，我以前談過，後來他出國留學，不到半年就跟我分手在那邊登記結婚了……”
    蘇紀昀腦袋一緊，心想章鳴果然筆直的。為自己的愛情添了三炷香，而後說：“過往皆是雲煙，這點我比你看的開。從我情竇初開到現在，暗戀過的人沒有二三十也有七八個了，每次我喜歡的人都喜歡別人，所以我現在特別豁達，我喜歡你就拚盡所有對你好，你有喜歡的人了，我送你祝福。”
    雖然這句我喜歡你後麵夾帶了不少煙霧彈，蘇紀昀說出來之後，心口都在騰騰的跳。他沒指望章鳴能聽明白，隻求自己說出來圖個安慰。
    章鳴確實沒多想，隻驚訝蘇紀昀看上去幹幹淨淨的，內心情感竟然如此豐富。
    “你就是暗戀？怎麼不去表白？”
    “誰都有嬌羞的時候不是。”
    蘇紀昀心想，讓我去跟漢子表白，不但嚇死對方自己也別想好好過了。
    章鳴不大相信蘇紀昀還會嬌羞，幹脆就調戲了一句：“喲嗬，你還有嬌羞的時候？學一個給我看看。”
    蘇紀昀聞言直接拉著袖口假裝那是廣袖遮麵，對著章鳴就拋了個媚眼。章鳴隻看的心裏一團火，嘴上隻能揶揄到：“你這哪裏是嬌羞！”
    蘇紀昀輕咳一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章鳴看了看手表，時間不早了。“送你回去吧，再晚宿舍樓就要門禁了。”
    蘇紀昀起身，跟著章鳴出了屋子。
    又回到了校門口，蘇紀昀這次直接說到：“學長，以後……”
    章鳴打斷了蘇紀昀的話，“我知道，不過我這不是還欠你八頓飯呢，等還完了。”
    蘇紀昀想了想，左不過再見八次，而且應不應也在自己，也就同意了。隻是笑到：“成吧，希望學長最後一頓飯的時候能帶個女朋友過來。”
    說完蘇紀昀頭也不回的進了校門。章鳴重新上車，回了公寓。
    這天，章鳴特別想求助觀眾如何在八次見麵的情況下成功表白。但是最後，他還是沒有這麼幹。索性還有八次機會，就當是給自己留了一條路。若是忘了，就沒有這回事兒，若是不行，最後不過是成或者不成一句話。無論怎樣，也是個了結。
    蘇紀昀回到宿舍，把自己往被子裏一埋，繼續做一個鴕鳥。這麼多年，這麼多次，他本就習慣了。習慣了看那心上的人對自己笑，扭頭就去牽上了一個女孩子。隻是這一次，章鳴卻不是他親眼看著牽著一個女孩子的，而是一種蘇紀昀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一道溝橫在那裏。自己現在過不去，而章鳴也不可能回來。
    蘇紀昀覺得，自己真的是在一個最好也是最錯的時候遇到了這樣一個人。讓他們之間的差距如此之大，大到隻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