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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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木易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你說話帶著北方口音,而且還是非常往北的地方。”
“因為我是江蘇人啊,又正好是蘇北的,自然帶有北方口音。”
“不對,就算是在外來人口諸多的深圳,如果生活好幾年的話,東北人也會浸染上廣東口音的。我的好幾個同學皆是如此。”
“怎麼,對我不放心嗎?那我的證件給你看看?”
“不了,不了,小孩子不懂事,木易警官您忙您的吧,我們要回去了,小孩開學後沒幾個月就要高考了,還得準備溫習功課呢!”趙倩眼見木易澄明的表情沉了下去,趕忙攔在蔡瓊麵前,試圖打破僵局。
“您慢走,新年快樂。”木易點了點頭,歐陽漪蘭也握著兒子小手晃了晃:“來,渠梁,跟阿姨還有大哥哥說拜拜。”
“拜—拜—”木易渠梁艱難的擠出兩個字來。
“嗯,再見。”說完,拽住蔡瓊妄圖掙紮的胳膊,趙倩頭也不回的匆匆消失在人海中。
目送趙倩母子二人遠去,歐陽漪蘭勾住丈夫的左膀,麵帶憂慮:“澄明,你的身份······”
木易澄明聳聳肩:“下次得注意些了,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少說話?”
“可不是嘛,少說話倒是好主意。”木易苦笑了兩聲,“咦,話說你們不是去買棉花糖了嗎?棉花糖呢?我也想嚐嚐。”
“你還說!”歐陽漪蘭一把甩開丈夫的胳膊,嘟噥著小嘴:“我正要排隊的時候,渠梁拉著我裙角說爸爸不見了。我一看還真是!以為你生我們氣獨自先走了呢,哪還有心思吃什麼棉花糖?立馬就帶著渠梁找你來了!”
“好好好,是我錯了。別生氣,晚上帶你們去吃大餐!”木易撫摸著妻子的香肩,耐心的哄她開心。
“大餐什麼的倒無所謂,過年下飯館肯定是貴的要死。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的我就很心滿意足了。你下次別再一聲不吭隨便丟下我們母子倆就好了。”
“那是當然!”見妻子笑顏重現,木易便換了副嘴臉,摟住妻子的蠻腰,“那,敢問我的漪蘭大小姐,今晚我能不能睡床上呢?”
“公共場合別這樣,中午的事情還沒跟你算賬呢!”
“還不是我娶了個過於漂亮的妻子才會老忍不住?”
“盡油嘴滑舌!下次不要再在兒子麵前做那種事,教壞了渠梁怎麼辦?”
“他一個小孩子懂什麼呀,你看你看—”說著,木易抱起了兒子,“這小家夥還在這兒傻樂呢!連我們談論些什麼都聽不懂,你說是不是啊。兒子?”話畢,還用手輕輕拍了拍懷中兒子肉嘟嘟的臉蛋。
“我不管,我們兒子可不能被你教壞了。”
“好,一切全聽從漪蘭大小姐指示。”木易裝模作樣的舉起右手,做對天發誓狀,“那我今晚還可以睡床嗎?”
“你再開一個房間不就好了?”歐陽漪蘭白了丈夫一眼。
“別呀,哪有一家人不住在一起的道理?”
“虧你還記得我們是你家人······算了,生你的氣我就是傻瓜,隨你嘍。”
“謝謝大小姐!”說完,木易便屁顛顛的追了上去,左手摟住兒子,右手牽著妻子的手。歐陽漪蘭也自然而然的將身體重心倚靠在丈夫身上······
公安局的會議剛剛結束,張問新和搭檔——一個十五年警齡的老前輩便馬不停蹄的奔赴案發現場。
說實話,車子並不是太好,發動機總會發出嚇人的悶響,刹車也不是太靈,以至於初時張問新忘放手刹,車子也還照樣的前進。除此之外,那些彰顯“悠久”曆史的破洞座椅也令張問新尷尬不已。無奈,身為新人警員,自己也隻能借到這樣的車了。
“小張,這個案子你怎麼看?”坐在副駕駛座的前輩點一支香煙,有意無意的問道。
“額,什麼怎麼看?”
“類型,自殺還是他殺?”
“法醫鑒定報告不是說致命傷是額頭的撞傷······”
“那種東西不著數,說你自己的想法。你別忘了,被害者的背部還插著一把水果刀呢,就算沒有那處莫名其妙的撞傷,最終也會因失血過多而亡的。”
“您是說水果刀是在產生撞傷之前就插入的?”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實嗎?要不然誰會苦大仇深的將水果刀插進一個已經撞死了的人身上?”
“可是刀柄處並沒有指紋,但是從插入背部這一點來看,那水果刀一定是他人從背後插入死者蔡正允身體裏的。也就是說插入刀子的人就是想殺蔡正允的人,隻不過恰巧沒有致死罷了。”
“你說的不假,既然刀柄上檢測不到指紋,就隻能證明用刀者刻意擦去了指紋。”
“這種情況下,應該算作殺人未遂吧?”
“那也得坐牢!我從警二十年,見過各式各樣的家夥,總算是悟出一個道理,人啊,一但蹲過監獄,這輩子就算是完了,除非真有什麼可靠的依托,不過那種情況我暫時還沒見過。基本上那些家夥出了獄也是廢人一個。”前輩手中的煙頭逼近根部,嫻熟的將煙頭掐斷,隨手扔在車中備用的煙灰缸中,仿佛那煙灰缸就是專為乘車人準備的,而且同樣,上滿也爬滿了歲月的痕跡。
“嗯······”張問新的腦海中不斷閃現出學生時代的那個秋天在武漢發生的種種,由此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可前輩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點,他隻當張問新是因初來乍到而膽怯與同自己講話,於是便又自顧自的說道起來,“可是還有一點我是感覺非常奇怪的。”
張問新被硬生生拽回現實,“您是說一擊斃命的問題吧?”
“你也發現了?”
“那當然,前輩,您別看我剛工作不久,但我可是實打實經曆過案件的人。並不是個雛!”他在刻意強調這一點,以圖改變就任以來一直被同事玩笑打趣的現狀。
“是嘛,那你就說說這個一擊斃命究竟有什麼問題?”
“我說了前輩您幫我評評分,然後和單位那些同事們說道說道,別讓他們老叫我雛雛雛的。”張問新顯得有些激動,凸顯的青筋將他的緊張暴露無遺。他知道,這可是他在新單位的翻身仗。
“好,我洗耳恭聽。”相對於張問新的躍躍欲試,前輩的反應似乎過於冷淡了。
“按理來說,如果我想殺一個人的話,在用刀子捅了他後一定會去確認他究竟有沒有斷氣。若是沒斷氣被及時發現搶救回來的話豈不是就非常糟糕、功虧一簣了嗎?所以我一定會去查看對方到底有沒有真的斷氣。但是假如對方沒有斷氣就像這次的案件,並且我真的實施補刀這一行為的話,那一定會給對方再補一刀的。可是事實上這次的屍體上卻隻有一處不致命的刀傷。由此判斷,眼下隻有兩種說法能合理解釋。”
“那兩種?”前輩開始顯示出了莫大的興趣,又點燃一支香煙,頓時車內彌漫著無形質的煙雲,縈繞在張問新和前輩兩人的頭頂,就好像錯綜複雜的案件,連耀眼的夕陽餘暉都被煙牆所阻,更添一絲神秘。
“一種是凶手心理素質不好,殺過人便趕忙逃跑了,這種解釋看上去很合理,實際上卻存在巨大的漏洞。設想一下,如果是立馬逃跑的話,那凶器上應該沾有凶手的指紋才對,可是事實上卻沒有。當然,前提是凶手並沒有佩戴手套什麼的。至於為什麼我是假定在沒戴手套這一條件基礎上,等會兒我會解釋的。還有,關於凶器上沒有指紋這一點我也保持一定的異議。”
“說來聽聽。”
“前輩你想啊,如果凶手是穿戴著手套之類的東西作案,那麼凶器上怎麼可能什麼指紋都沒有?總該會留有一些其他的指紋吧?新買來的刀具也一樣。再說了,照片上那刀子的柄把接縫處有明顯的鏽跡,可見是有些使用年份了,所以凶手為了不留下指紋而可以穿戴手套行凶這點壓根就不成立。
既然如此,我又萌生出另外一種想法。假設凶手是在捅刀後又擦去凶器上的指紋的話又會是什麼結果?結果恐怕隻能有一個,在滿足我之前疑問點即凶器上沒有任何指紋的同時,亦證明了凶手不可能是一個心理素質極差的人。”
“可是按照你的推測,這個凶手心理素質並不差,殺人後又試圖抹掉凶器上的指紋,那怎麼會沒想到去探一探被害者的實際生死情況呢?”
“所以說正是因為這種不合理處,直到現在案件也毫無進展啊。”張問新苦笑道。
“其實小張你剛才的推理還有一個漏洞。”
張問新一臉誠懇的說:“請前輩賜教。”
“我且問你,現在我們正要去什麼地方?”
“案發現場呀,有什麼問題嗎?”張問新抹去手心的汗水,重又握緊方向盤。
“案發現場在哪兒?”
“地鐵羅寶線科學館站A口附近。”
“死者的屍體是在哪兒被發現的?”
“市委大院孺子牛雕像······啊!我明白了!如果說死者是憑借自己的意誌自行從地鐵口移動到孺子牛像前的話,那麼死者之前應該是一直保持著清醒的狀態的,至少還留有一定的反抗能力。要這麼說的話,凶手怎麼可能不知道死者沒有被一擊斃命?又是如何從尚有反抗能力的蔡正允身上抹去背部刀柄的指紋的呢?”
“那如果是死者為了保命而當時裝死呢?”前輩吐了口煙雲,彌漫在半空中化成一卷殘雲,推測道。
“這樣好像也不大說得通。一來我們已經知道蔡正允的死因是頭部受到猛烈撞擊,也就是說致命傷是額頭處的撞傷。總不可能是第一次用刀殺人未遂的凶手又改用將死者推向孺子牛令其撞死的方法殺人吧?就算真是呢樣,也不用可以跑到孺子牛那塊兒殺人吧?而且孺子牛可是在市委大院內,不論是蔡正允還是不知名的凶手,至少蔡正允是無法進入裏麵的,又何談一頭撞死在孺子牛像上呢?當然,關於這個疑點,其他組的同事正在調查,我們隻需耐心等待結果即可。”
“姑且先不論蔡正允是怎樣進到市委大院內的,單是他死在孺子牛像前就令人匪夷所思。我總覺得,也許孺子牛就是他臨死前所發布的最後死亡訊息,那挺拔屹立的孺子牛像對蔡正允來說一定有著某種特殊的含義也說不定。”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我無法想象這和蔡正允有什麼必然的聯係。”張問新咋舌道,他平直的目光望向遠方。
孺子牛,出自《左傳·哀公六年》中記載的一個典故,後來被中國現代偉大文學家魯迅所引用,他在《自嘲》中這樣詮釋孺子牛的含義:“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正是這個名句使得孺子牛的精神得到升華,人們用孺子牛來比喻心甘情願為人民大眾服務,無私奉獻的人。當年的深圳市委市政府希望能在市委市府大院內建一座雕塑,來表達建立一周年深圳特區精神,以鼓舞廣大幹部群眾。在否決了大鵬、蓮花、獅子等提議後,最終才決定為現在的這頭巍峨的孺子牛。這樣的背景故事基本上是每個中國人都爛熟於心的事情,可是這些又和蔡正允有什麼關聯呢?
“這種事暫時先放放,當務之急還是先到案發地點看看情況吧。有同事去調那邊的錄像了。”
“嗯。”張問新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不覺間加快了行車速度,腳板底油門踏板的觸感令他感到異常的興奮,又也許是夜幕的降臨遮蔽了人類應有的羞澀與偽裝,那個大學時代瘋狂的張問新似乎正縱情疾馳在深圳寬廣的馬路上。張問新自認為非常享受這種感覺,以至於有的時候他都開始懷疑自己,這樣的自己究竟是否適合當警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