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真相
    “你在這裏？”靈界的老婆婆從櫻花樹後走來。
    程婷回頭看了一眼，“你也在這裏？”
    老婆婆說：“剛把鎮壓在這塊石頭下麵的那些孤魂給收起來，這裏麵所鎮壓的，全都是無辜的人，他們生前遭害，被人強壓在了下麵，因為這塊石頭放在這裏的目的是為了鎮住靈界，所以誰也不敢動這塊石頭放它們出來，如今這塊石頭碎了，靈界的根基也動搖了。沒想到一回來，卻又看到你把這塊石頭給還原了。”
    程婷懵了一下，這塊石頭碎不碎和靈界的根基有什麼關係？
    老婆婆道，“你還記得斂芳是怎麼死的嗎？”
    程婷道，“記不清了，有時候以為她是戰死的，又有時候我又好像看到她替我擋了一劍，然後死了，有時候又覺得她是被宮內的人害死的，一會兒我覺得她是這樣死的，一會兒又覺得她是那樣死的。總之，我記得很清楚，她死的那年，才二十歲。”
    “不，是她離開人世的那年二十歲，離開人世後，你們都以為她死了，其實，她活著，她一直都活著。而且還活在你身邊，她總是想方設法的要保護你。但她最後還是沒有做到，讓峴得手了。”老婆婆低低地歎了一聲，蒼老的三角眼耷拉下來，顯得很沒精神，停了會兒，她繼續說道，“在黎城，有一棵花樹，那棵花樹下麵就是靈界，凡是要進入靈界，那棵花樹就是唯一的門。斂芳是靈界的人，她來到人世的那一年……你們以為她多少歲了？”
    程婷道：“十六歲，她自己說的。”
    “是的，像個十六歲的小丫頭。”老婆婆仿佛陷入了回憶中，拄著拐杖走到‘長歌’麵前，幹枯地手指撫摸著冰冷的‘長歌’。
    她說，“其實，斂芳才是靈界的繼承人，但是在她即位的那一年，她離開了靈界。因為靈界太小了，一年四季，隨著花開花落，風晴雨雪，不住飄搖，動蕩不安。為了穩固住靈界，斂芳在人間的八個方位上都安放了一塊重石，以此牽製靈界，從此，靈界便被固定在花樹之下，不再飄忽不定，黎城沒有冬夏，隻有春秋，一年也隻有花開花落和葉綠葉黃，從此，靈界變成了一個很美的地方，不在動蕩不安。而她，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回過靈界，聽說是因為在安放那八塊石頭的時候消耗了太多的功力，以至於無力回去。靈界派出人來找她，找了很久才發現，她在你的身旁。”
    一夜之間，程婷聽到了一個她從未聽到過的故事。她不知道自己所知的才是真相，還是老婆婆說的是真相。
    斂芳從來都隻說自己是個殺手。是最厲害的殺手。
    老婆婆看出程婷的疑問，轉過身來，蒼老的眼睛裏露出堅定的光芒，目光直刺程婷眼底深處，她道，“斂芳失憶了，那個叫做峴的女人，趁著斂芳耗力過多，無力反抗的時候控製住了斂芳，把斂芳訓練成了殺手，所以，斂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誰，她隻知道自己是個殺手，一直到那年我們找來人間，這才破了峴的法術，強製帶走了她，回到靈界之後，她放不下你，還要回去找你，可那個時候峴已經進宮了，之後的事情，就是峴如何與後宮之人聯手，如何害死你和你父親的事情了。”
    “什麼？”程婷吃了一驚，事情已經過去兩千多年了。她確實記不太清了，但是大概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她還是知道，隻是好多細節，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隻不過，這個老婆婆的記憶怎麼就那麼好呢。
    老婆婆摸摸程婷的頭，程婷不樂意，往後退了一步，抬手製住老婆婆，示意，你要說就說，別靠太近。
    老婆婆微微一笑，繼續道，“斂芳恢複記憶後，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分身乏術，所以後來……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她沒能及時救你。但她舍不得你去投胎，你死後，她就把你的靈魂鎮壓在了這塊石頭下麵，並且把青虹劍也留給了你。”
    “……”程婷霎時僵硬在原地，一時之間，她忘卻了所有的一切，她甚至連自己的反應都忘了。手中的青虹越握越緊，腳下意識地往後退。老婆婆的話到底是信口開河，還是真相就是如此？
    從斂芳的出現到斂芳的死，一直到今天，她都沒有懷疑過斂芳的身份。
    這中間，怎麼可能會像老婆婆說的那樣。
    老婆婆繼續道：“她鎖住你的魂魄，是因為她想要找辦法救活你。你的屍體，一直都冰封在靈界裏，一直到今天，都沒有腐爛，她是真心想要救你。”
    “那，那後來呢？”程婷問，不知不覺間，她說話已經開始打顫了。
    “她死了。後來她就真的死了，死在了瑤池裏。”老婆婆道，“她去瑤池偷仙藥，被守衛殺了，那個時候她身上沒有任何武器。再說，她本隻是去偷藥，又不是去殺人，不帶兵器反倒沒什麼不妥，可她被發現後，逃走的時候慢了些，被天羅地網給網住了，然後……被一個不懂規矩的初級守衛給一刀刺死了，三魂七魄幾乎散盡，隻有一縷爽靈魂附在了你送她的那枚玉上，落入了靈界，傳遞了個消息給我們。我們為了護住她的最後一縷魂，便設法將那縷魂送去投胎轉世了，但轉世之後，她再也不是她了。”
    “……”程婷沒怎麼聽明白。
    老婆婆道，“跟你說這些，隻是想要告訴你，斂芳死了，我和你一樣希望斂芳活著，但她已經死了，那縷爽靈魂在輪回中，也散了，被另外一個靈魂所取代。最後……”
    “那伊音呢？”程婷問。
    老婆婆道，“伊音就是斂芳，但也不是斂芳，那縷爽靈魂最後便是化作了伊音的模樣，來到了你的麵前，那縷魂，和伊音的魂魄融為一體了。也可以說是伊音的魂魄吞噬了斂芳的魂，但我覺得應該說是，斂芳的那縷魂自甘情願地被伊音的魂魄所吞噬，其條件就是，她要伊音成長成她的模樣。來到你的麵前，與你見最後一麵。”
    聽到這裏，程婷哭了。
    老婆婆想要把程婷擁入懷中。但她知道，程婷並不需要這個擁抱。
    “這塊石頭出了問題，靈界不可能再像以前那麼安穩了。如今老身也要去靈界做些安排，盡量走些關係，把裏麵的孤魂都送去投胎轉世，管它們轉世成畜生還是人，還是別的什麼，都比往後飄蕩在世間，做個孤魂野鬼強。”
    程婷無心聽老婆婆說其它的。她隻知道，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斂芳都沒有辜負她。
    可是後來，為什麼又有那麼多的魂魄被鎮壓到這塊石頭下麵呢，難道是因為斂芳並沒有殺了那個叫做峴的女人？
    “峴呢，峴是怎麼死的？”程婷問。
    老婆婆道，“不知道，你死後，斂芳從遠處帶來了一隻小狗，將它鎮壓在了石頭低下與你為伴，然後便去找峴報仇去了。峴一直都在逃，因為她也知道自己不是斂芳的對手，她們交手了好幾次，斂芳每次都殺了她，但不知道為什麼，隔一段時間之後，她又會複活。所以我懷疑，峴還活在這個世上，但她在哪裏？我也不知道。”
    “我……我一定會找到她！”程婷道。她的眼睛，在燈光之下逐漸變得通紅，黑色的眸子呈現暗紅色，眼角溢出血色的淚。
    老婆婆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
    程婷卻道，“不礙事，一會兒就好，我……我隻是剛聽到這個消息，消化不過來。這塊石頭碎了，我雖然把它變回了原樣，隻怕也沒有當年的那種效果了。”
    “自然是沒有了，不過變回來了，總比變不回來好，何況還有七塊大石未曾被動過，靈界暫時也不會出事，隻是那些孤魂，都得送走了，靈界不會再收留別的孤魂了。包括你，你……你也投胎去吧。”老婆婆說。
    原來，她說了這麼多，到頭來也隻是想要勸程婷去投胎。
    可程婷怎麼可能去投胎，她剛知道自己真正的仇人還活著，剛知道自己的愛人是如何死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可能去投胎。她揚手摸摸小團子的腦袋，小團子縮了縮身子。她心中暗道：難怪了這條小狗與自己這般親切，原來，這是斂芳送給她的啊。
    “婆婆，我想去靈界，你可以不收留我，但是你至少應該讓我看看我那還沒有腐爛的屍體。”程婷要求道。
    “哎。”老婆婆歎道，“自己的屍體，有什麼好看的。”
    程婷撅了一下嘴，膈應了老婆婆一句：“你那麼老，當然不好看了，可我年輕，自然是美貌的，即便是死了，多看幾眼也是心情好的。”
    “你啊……”老婆婆搖搖頭。但還是帶程婷往靈界去了。
    往事早已成灰，散在這個世間，怎麼找，都找不回從前了，但記憶裏，從前還是從前，一點都未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