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殺手
    伊音也想騙自己那隻是一個夢。可當她翻一個身的時候，她又看到了那張臉。還有那雙眼。一雙含淚的眼。
    伊音立即便要從床上爬起來，卻被程婷一手按了回去，程婷道，“就當做了個夢，她們看不到我，也聽不到我說話。”
    “你，你走。”伊音顫顫地道，這個人躺在她身邊仿佛一個冰人，渾身都是冷的，之前在櫻花園的時候伊音並沒有留意到這點。
    “我不走。”程婷賭氣般地道。一時間，她想起了當年，那個時候斂芳身受重傷，帝君就在門外，斂芳為她打開一扇門，對她道：你走，走得越遠越好，留下來隻會累得我也無法脫身。
    那天，程婷負氣走了，因為她以為是自己害斂芳受傷，害斂芳被人殺得無法還手，所以她當下就走了。
    走了之後，她又後悔了，等她跑回去的時候，斂芳已經被人抓起來綁在了柱子上，還有一劍刺穿了斂芳的肩，劍尖穿過斂芳的身體釘在了柱子上。斂芳動也不能動，敵軍的首領拿著一條鞭子無情地揮向斂芳。那人邊打邊問：那個丫頭在哪裏？
    斂芳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
    那一次，是程婷第一次後悔離開。
    那一次，也是程婷第一次不聽話，跑到戰場去找斂芳，並且還以公主的身份命令大家在敵軍到來之前，撤掉了所有的埋伏，以至於讓敵軍入關，戰敗，亡了三萬大軍，斂芳被俘。
    “對不起，這一次一定又嚇著你了。”程婷靠在她旁邊，低低地說，“你就當看不見我唄，我又不會害你。”
    伊音害怕，想要喊，嘴巴卻被程婷捂住了。程婷低聲道：“別說話，你說話，她們一定會以為你瘋了，她們還會討厭你大半夜的瞎叫。”
    這點倒是被程婷給說中了。
    “睡吧。”程婷輕輕地對她說，然後隻見一陣白霧朝伊音麵上飛去，徐徐散開，伊音睡著了。
    程婷看著這張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容顏，心中在捉摸怎麼才能夠讓伊音恢複前世的記憶，聽說玉泉山下有一汪清泉，那汪清泉是從九天之上流下來的，會流入九泉之下的忘川河中。聽說飲了此泉的人就會想起前生的事情。
    程婷決定去試一試。隻是她也不知道從這裏到玉泉山有多遠。
    天亮快要亮了。程婷回到了石頭裏，和當年被鎮壓在這塊石頭下的亡魂商量，如何才能夠離開此處前往玉泉山。
    這個話題一提出來，就有一條小狗兒跳了出來，那小狗兒僅有拳頭那般大，渾身雪白，一雙眼睛仿佛寶石一般。它在程婷懷裏蹭了蹭，說道：“我們不能離開這塊石頭，離開了就會魂飛魄散，所以你不能去玉泉山。”
    “是啊是啊，殿下，你不能去，何況斂芳已經轉世為人，和我們已經不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你這麼做會害了她的，何況昨夜你也已經見了她，她已經忘了你，不愛你了。”說話的是個拄著拐杖的老婆婆，這老婆婆白發蒼蒼，滿臉皺紋如同老樹根一般，陰深可怖，那雙擠在皺紋中的眼睛還是雪白的，沒有瞳孔。
    “不，我要去，她若是想起我來，定會愛我。”程婷堅持到。雖然說已經死了兩千多年了，她的脾氣卻還和她十五六歲時一般。
    當年她第一次見著斂芳的時候，斂芳手握青虹，戰敗宮中十大禦林軍，她看見，便立即跑到父親麵前，向父親求道：父皇父皇，我要這個人，我要這個人保護我，她比禦林軍都要厲害。
    坐在皇帝旁邊的皇後睃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沒大沒小，這一次選的人不是給你做護衛的，是要派去敵國辦大事的，不懂事的丫頭。
    哼！我就要她，她比所有人都要厲害。
    程婷一揚下巴，皇帝愛她母親，她的這個性子也是皇帝慣出來的。
    皇帝慈祥地笑道，拍著她的肩膀，說道：那好，朕就把她賜給你，不過要等她幫朕辦完這件事情，若是她辦成了這件事情，那往後就讓她跟著你了，若是辦不成，也隻能說明她的能力不行，朕以後再給你選一個更厲害的。
    好！好！好！
    程婷拍著手應道，立即便想要跑下去拉住斂芳的手，但她的手被皇帝抓住了，走不開。皇帝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是公主，要沉穩大方，不能整天兒都瘋瘋癲癲的讓人笑話，回頭朕再請個嬤嬤教你規矩。
    不，兒臣不要學規矩，以往母親說了，不要兒臣學規矩，不要兒臣變得和別人一樣，見了父親隻會低頭就拜。
    程婷立即搬出母親來和皇帝爭辯。
    皇帝愛她的母親，卻始終沒有給她母親一個名分，程婷也是在民間長大的，八歲那年，她母親因染了瘟疫，救治得晚了，離開了人世。為此皇帝心中內疚，對程婷便是更加寵愛，把當初無法給她母親的，如今都給了她，她一個人，承受著兩份愛。
    在那第二天，斂芳就啟程去了敵國，半個月後，敵國邊關傳來消息，敵國的皇帝病逝。敵軍撤出邊界。
    但程婷的父親知道，敵國的皇帝不是病逝的，是被斂芳刺殺的。又是半個月，斂芳歸來，手裏提著敵國帝君的腦袋。
    當那個裝著冰塊和腦袋的黑色盒子在皇帝麵前打開的時候，皇帝讚賞地點了點頭，揮了揮手道：往後你便跟著婷公主，護她一世安，你在她在，你死了，她也要活著。
    是！
    斂芳應道。
    那天，程婷就在屏風的後麵，她聽到了父親的話，也聽到了斂芳的回答。從那以後，她便將斂芳當做她的私有物品，誰都不給，每天都想要拉著斂芳玩。
    斂芳卻總是冷著一張臉，時間久了，程婷反倒覺得斂芳的那張臉比皇後的臉還要難看，當即便不喜歡她了，把她晾在一邊。有時候覺得悶了，便拿她撒氣。斂芳也不和她生氣。
    有時候氣急了，她便罵：你就是我父皇養的一條狗，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是！
    斂芳還是不生氣，無論程婷做什麼，她都依著，無論程婷說什麼，該回答的，她回答，不該回答的，她閉嘴。
    一點都不好玩，那日程婷見她一人戰敗十大禦林軍的威風仿佛就是一場夢，一個人的遐想，並不是真的。
    一日，程婷因為功課沒做好，被先生教訓了，然後又讓皇後給告到皇帝那裏去了，皇帝又來教訓了她一頓，所以她心情特別不好。隨手拔出斂芳的劍，將劍往地上一丟，說道：我要看你耍劍。
    是！
    斂芳應道，手指一動，一點銀光從她指尖閃過，那是一條細細的絲，絲的另一端綁著一塊小石頭，方便使力。
    石頭打在劍上，繞著劍身轉了兩圈，又如同蛇一般地往劍柄上遊去，鎖住劍柄，斂芳手指微微一勾，不用彎腰取劍，也不用伸腳去勾，隻是指尖一動，那劍便回到了她的手裏。當著程婷的麵在宮中舞了一套‘天衣無縫’。
    ‘天衣無縫’是一套護身劍法，隻守不攻。無論敵人多強大，這套劍法都能夠護住自身，不受敵人所害。要練好這套劍法則需要渾厚的內功，因為內功不夠，便是什麼都擋不住，一切都隻是花招，毫無實用。
    斂芳之所以使這套劍法，就是不想出劍，不想讓別人看到她殺人的劍。
    她的劍，向來隻殺不守。即便是和人對招比武，也是一樣。每一劍刺處，總是對方的要害，若是比武，她的劍會在刺傷對手皮膚的時候收住，若是殺場，便是刺穿之後在收劍，對方便是四濺當場。
    ‘天衣無縫’共有三式，但變幻多端，是斂芳的祖師通過‘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句話琢磨出來的招式，其中變化，隻有親練過此劍法的人才能明白，至於如何變，怎麼變，這些都要跟著敵人的劍法來變，平時舞起來，也不過是練些花招，隨性而舞。
    程婷看了一陣，覺得無趣，便揮了揮手道：行了行了，看的我眼睛都花了。
    聽到公主的話，斂芳便收了劍，站在一旁，與一般護衛無異，安靜地守著這個公主。
    時而久之，程婷便也習慣了斂芳的態度，下來無事之時，她也會向別人打聽別的殺手是不是都和斂芳一般。
    但沒有人能夠給她回答。
    一次，禦林軍的統帥告訴程婷：天下殺手都是一樣，他們沒有死穴，他們的眼睛裏隻有目標，除了目標，別的一切，都入不了他們的眼。
    是嗎？那我算是斂芳的目標嗎？
    統帥望著遠方，思量了會兒，說道：應該算是吧，她奉了陛下的命令保護你，保護你就是她的目標。
    那以後她都不殺人了，也不用和別人比武了嗎？
    統帥又想了想，這一次統帥想了很久，他說：可能還是會吧，如果有人來殺你，她一定會殺了對方。
    程婷聽了，笑了。樂得不可開支，她轉過身，抱住統帥的胳膊，使勁搖晃，嚷嚷道：將軍，將軍，那你來殺我吧。
    ……
    統帥懵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小瞧了這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