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貴客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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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那一問後,日常裏倒是常見到,卻再不得空私下問詢那人的答案。許是連他也並不曉得吧。
那般玲瓏剔透的人兒,每輪到自己,卻偏偏拖遝起來。
當日料理了花二爺,他立於纏夢園前,那絲落寞心思起伏不是沒瞧見,正如那日他獨自撫琴的兩行清淚,他不願說,自己也不會問,知曉解不了他胸中悶痛,但,攪一攪總是可以的。
江湖行走,卻又不善武功,得了這不落第一的聖手名頭,其中吃的苦楚自是不用說的。偏偏他又是個冷傲別扭的性子,若不是大痛大苦經的多了,年紀尚輕,怎會將喜怒隱得那般不著痕跡?吃用上講究,在替兄長和劍悠醫傷的時候連著幾日不眠不休卻也是生冷不忌的。累得很了也不過是倚著桌角小憩一會兒,稍有動靜,便是臉都顧不上洗的,更別說吃食了。兄長拔蠱的時候,雖說他步步穩當紮實,眉頭都不曾蹙上片刻,但自己卻曉得是暗地裏存了拚命的勁頭的。噬心蠱,稍有不慎,拔蠱之時便是醫者被反噬,而那時自己與他提起時卻連一個求字都未來得及說他便應了。
說起來,雀兒那股子倔勁兒倒是與他有些像。
為小晴川拔毒時候,幾處也是險之又險,稍有不慎便是連雀兒都跟著毀了的,可他偏偏未曾提過。若不是見他拔毒時候額間的細汗真氣亂竄,當真不會知道他口中的此毒不難四字是含了多少凶險。
都是不聲不響便將苦楚都暗暗吞了的性子。
讓人氣悶,也讓人。。。。。。心疼。
罷了,自己已然定了心意,他待如何,自己便陪了他去便是。
便是為了自己冤死的同門和恩師,亦是為了壯誌未酬素未謀麵的叔父,這千魂引的主子,也該換一換了。
並非貪戀權貴之人,盟中事務瑣碎是非更多,明槍暗箭不斷,若可一葉扁舟任他江風催狂,誰樂意淌這渾水?
白虎樓主之位空著,尊上卻有意放權,如此勢頭眾人皆是惴惴,偏有人願意做這出頭鳥撞了上去。那日與他寒梅煮酒暢談後,便也負手靜觀其變。前幾日尊上罰了穆不修,雖說兵器作坊歸他宮音坊來管,兵器運上船行到江中間風浪大失了一箱,到底也算不上他這坊主辦事不利,但尊上要罰誰敢辯?韓英沒了,穆不修平日刻薄慣了,便是求情的人也無一個。雀兒還怪著他選坊主時的不依不饒,這病怕是沒有兩詢是沒得治好了。這背後誰的推手旁人不知,自己卻是曉得。當日不聲不響料理了魏瓔珞的本事,怎得還不能讓這群不識好歹的明白——修羅隱月惹不得。
越到年關事務越多,自己這青龍樓主是逍遙慣了的,但空了一個白虎樓,少了個齊斐遠,韓英手下的上萬殺手生計如何維持?所以這些時日便是路起和雀兒代了白虎樓的。雖說白虎樓中暗樁也好刺客也罷,有大半都是司武的玄武樓中選去的。但路起的性子天生便不是應承得了暗場子夜裏生意的人,那些斷手挖眼割舍百刀斷氣的單子他統統不看,直指著下頭人一劍封喉了事,省得麻煩。隻是這麻煩他那兒省了,盟裏可就麻煩了。所謂生意,人家托了便是有要求的,若非大仇大恨誰能交了不菲價錢做這個?要你五馬分屍你偏偏淩遲處死,莫說人家不給錢,便是自己手下的刺客也是不做的。沒那麼好的刀法啊。
所以這大半的單子,都交了給雀兒處理。
年關將近這麻煩事多了,尋仇的也多了,單子,更多了。
等於掌著兩樓的朱雀樓主葉燃犀。。。。。。唔。。。。。。焦頭爛額。
雀兒那閻王脾氣。。。。。。每日議事廳見他,鐵青的臉,避人三尺的怨氣,便是自己也不敢隨意搭話。前兒還見他一揮手將個耗子紮成了刺蝟,笑的花枝亂顫眼底寒光泛,想是忙的煩的瘋了。略抖了抖,不想不想了。這般的日子也該到頭了。
七日前兄長密函,穀王三子動,黑曜出。果如那日若言,朝堂攪合了進來。
隻是這小王爺入了千魂引地界那日被伏擊之事,到底是何人做的呢?
調去支應的回稟說那十幾人功夫路子太野,刺了馬挑了車,不動錢財不傷人,毫不戀戰飛身便走,明擺著是來搗亂的。
偏偏挑了那位貴人剛入千魂引地界便來惹事,這個下馬威,恐怕不止是做給這位小王爺的。隻瞧著這位小爺一路來的行事作風,不遷怒怕是不可能了。隻不知這怒氣會散在何人身上了。
丙辰年臘月初一,穀王三子裴熠辰入千魂引。
四匹白馬架起的馱轎,寶珠頂子暗紅段子,垂下的穗子都是細細米珠穿成的。似是生怕旁人不曉得馱轎裏坐的非富即貴一般,乘著這物什一路而來,竟未被打歪主意,想來是知曉這護隊的不好惹。馱轎兩側各四位遮了麵目的親衛,前後各兩人,騎得均是漆黑戰馬腰胯長刀,領頭的倒是未曾蒙麵,一雙鷹眼隱隱含了陰鷙寒光,顳部飽滿氣息綿長,一看便是屍堆裏爬出來的狠角色。幾人下了馬便暗暗打量四周,手卻都未曾離開腰間長刀,靜靜瞧一眼雀兒,見他也是一臉瞧好戲的模樣,便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半步,右手負於身後,立於尊上身側掩了氣息。
果然,這一動作使得那些親衛齊刷刷望了過來,煞氣突的蕩來,有幾個腰刀已然抽出了半寸。
在心中輕輕一笑,這般不經逗,果然是有備而來。
“千魂引蕭然攜部眾恭請貴客。”
沉沉一聲,卷了七絕灼灼內息散去,眼看著馱轎的轎簾跟著抖了抖,不過用了三分力,卻已足夠。領頭的那個想是慣了場麵的,略略欠身拱手,道
“井初,拜見尊上。”
餘下的幾個見如此,紛紛拱手,卻不曾自報家門,隻尊稱了尊上。想來也對,黑曜鐵騎齊齊出了,這十四位的名頭江湖上幾人不知,誰是誰這種俗禮自是不必急於一時。不過既然名號是“初”,那便是老大了。
血瀑十四騎排名不按年紀,也並非甄選而上,皆是父傳子傳來的,憑的便是真功夫。既是老大,那便是眾人中功夫最佳的了。此人年紀未及而立,當真是不可小覷。
井初轉了身牽了馬給隊尾的那人,解了頭馬的鞍套手段利落穩穩一抬,一抬手的功夫,其他八人便架住了轎放於地上,那般沉的轎攆竟是未有一絲起落,當真是好功夫。
“哼,好大的排場。”
路起第一個憋不出了,蹙著眉嘟嘟囔囔,蕭然淡淡瞥他一眼,這大漢便低了頭再不敢多言。
井初拱手在轎簾邊低聲喚著
“主子,到了。”
鴉雀無聲。
井初又喚了聲
“主子,到了。”
“嗯~王爺~別啊~”
這次倒是出聲了,隻是這一聲。。。。。。便是封卿言也挑了眉頭。
嬌滴滴的喘吟,在這寒冬臘月裏的場院裏蕩開,搖了兩搖的轎攆中此時是怎樣的香豔旖旎,自是不必說了。一陣肅殺寒意在蕭然身側暈開,各樓主坊主大氣都不敢出,個個掩了氣息瞧著鞋尖。
尊上這二十幾載何時受過這般的輕慢?
若非這轎子裏做的是王侯,怕是早身首異處了。
想是麵上也掛不住了,井初提了提聲,又喚了一邊,旁人卻皆是一副慣了的模樣,想是這一路便是如此過來的。過了片刻,纖纖柔荑掀了轎簾,兩張肖似的美人麵含了笑望了望外頭,見如此場景愣了愣,回頭便喚起了轎子裏的人,井初這才掀了轎簾,迎了裏頭的人出來。
“這般不識規矩,攪了小爺的好事,井初,你倒是長進了。。。。。。”
打著哈欠的慵懶低聲,先踏出來的卻是一雙繡了蟒紋嵌了明珠的霜色厚底綺靴。衣衫不整的兩個美人先下了轎伸手扶了,素紗中衣配了墨青色的外裳,赤白亮色寶珠鑲冠,腰間兩組玉佩繡金龍紋,這位小王爺的衣飾倒是不遜於他的排場。
“哦?原來是到了。各位久等了。這些時日奔波的累了,有些昏昏,有勞各位了。”
嗬!這一番話說的。。。。。。
果然,平日裏最笑嘻嘻的冷霜華也皺了眉。這位小王爺,也忒乖張了些。
“哪裏,貴客勞頓了。”
尊上向前一步,略欠身,裴熠辰竟是受了這一禮。尊上既然已施禮,旁人斷無還站著的道理,紛紛拱手欠身。待抬頭才瞧見這位小王爺的長相。
身上染了兩位美人的衣鬢香,天宮巧的氣味奢靡嫵媚,離得幾丈遠也格外清楚。似是尚未睡醒一般,這位小王爺的眉眼滿了慵懶輕慢,一張臉雖說談不上豐神俊逸但到底有些朗朗英氣,隻這半眯著的眼眸和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樣著實是。。。。。。討人嫌的很。再配上他腰間顯是與其中一位美人糾纏時掛上的明珠耳璫,這紈絝子弟驕奢淫逸的模樣倒是比話本上還十足十的活靈活現。
偏偏這模樣,是尊上最忌諱的。
“小王。。。。。。”
“誒,裴某是晚輩,蕭盟主喚我名號即可。”
他倒是大方,那剛剛受的那一禮怎麼說?
“豈敢。不過既是入了江湖,頂了名頭到底不便,若無外人在,蕭某便以殿下相稱。”
“既然蕭盟主這般客氣,那裴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嗯,你恭敬過?
“王爺~這大冷的天,何必在此處費唇舌啊。”
其中一位美人嬌滴滴的抱怨著,還未待尊上說話,裴熠辰便輕笑一聲,
“也對,若是凍壞了我的美人可不好。”
說完便自顧自的便向裏走去。尊上眉目驟冷,幾位樓主坊主更是怒意滿了麵目,但礙於尊上未動也不敢發作。自己自是低眉斂目不發一語的,待眾人皆是忍氣進了殿中,唯有自己抬頭望去,正瞥見西廂一抹白影一縷笑意,不免勾了嘴角。
你便是這般瞧熱鬧吧,小蹄子。
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千魂引,當真是,累得慌。